天已經微微放亮了。
此時孫啟良已經疲憊不堪,他和白翼天商量了一下,天亮後再這樣出去已經比較危險,還是把兩名傷員先留在地下室,等天黑再出村。
白翼天已經另有打算,他叫來丁飛,讓他小心出鎮,然後把二班戰士們帶到北邊隱蔽。飛雲鎮北邊林密且離村子很近,便於隱蔽,撤退也容易:“告訴二班長,派兩名戰士騎馬趕到九裏坡,告訴教導員計劃變動一下,繼續派出偵察員到高柳鎮偵察,隻是黑炭不能去了,要肖毅帶人去。獨立營主力繼續向高柳鎮行軍,不要分兵過來!”
“天哥,主力不過來,我們這幾個人,能救出他們嗎?”
“你小子屁話真多!天哥肯定有好主意,你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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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廟位於曇雲村北十五裏,就在一座小山上。夫子廟前邊兩株高大的鬆樹遒虯入雲,非常威嚴。
日軍偽軍崗哨已經從曇雲村一直布置到了夫子廟,夫子廟周圍更是被嚴密封鎖起來。
夫子廟內,宮池大佐一臉虔誠,他跪在蒲團上,對著閑葉夫子的塑像磕頭。加藤大尉站在宮池大佐身後不遠處,注視著站在宮池大佐身邊不遠處的幾個保長甲長。
這幾個人都是曇雲村的,見日軍這個陣勢,個個都惴惴不安。誰知道這小鬼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磕頭完畢,宮池大佐起身:“林保長,我對江河城的文化可是非常景仰,早在大學時期我就研習了漢語和中國文化,深知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就麻煩你來給我介紹一下這位聖人吧!”
林保長慌忙道:“大佐閣下,閑葉夫子不過是山野村夫,不足道,不足道。閣下還是不聽也罷!”
宮池大佐一聽,馬上就明白林保長非同一般:“看來林保長必定是位知書達理的文人,這位閑葉夫子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知道他是明朝時的進士,宣府的巡撫,為官清廉,實屬道德高尚之士,至今宣化還又他的廟宇。我說的對吧?”
林保長聽這日本人這樣說,就是一驚!這小日本知道的可夠多的,他要了解閑葉夫子又有什麼企圖?看來要探探他的虛實:“大佐閣下果然見多識廣,閣下說的非常正確。看來老夫的確是考慮不周,既然閣下這麼想了解閑葉夫子,我就不妨為大佐介紹一二。”
林保長詳細為宮池大佐介紹了閑葉夫子,他所說的一些關於閑葉夫子的逸事,就連那幾個甲長也沒有聽說過。這幾個甲長神情各異,其中一個甲長臉上掩飾不住怒氣。
宮池大佐聽到閑葉夫子是力戰清兵而死,讚歎道:“既然聖人是力戰清兵而死,可見他是位寧死不屈的鬥士!這種寧為玉碎的‘剛石’精神,也正是我們帝國軍人需要的精神!”
加藤大尉連忙立正:“是,大佐!”
林保長明白了,日本人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大佐閣下,老夫愚見,我國閑葉夫子提倡的‘剛石’精神與貴國軍人的玉碎精神相去甚遠。”
“什麼意思?”
“‘剛石’者,剛如磐石。想必大佐閣下是理解這句話的,這是為了國家和百姓福祉不惜以一己生命為代價的崇高境界。貴國的玉碎精神,恰恰是犧牲自己臣子部下滿足一己私欲,與剛石精神根本毫無可比之處!”
林保長這番話中飽含著對日本玉碎精神的鄙視,宮池和加藤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加藤氣得牙齒咯咯作響,他一把拔出佩刀,就要砍殺林保長。
“住手!”宮池大佐臉色倒平靜的很,他喝住加藤,臉上擠出微笑,“林先生,雖然我並不苟同你對兩種精神的對比,但是我非常敬佩你的膽識!林先生剛才說過,你已經六十有二了吧。古人雲,五十而知天命。林先生,我希望你能夠明白,天命所歸,是不可逆轉的!”
夫子廟正西方的一座高山上,一老一少兩個人正伏在斷崖之上。年輕人卸下背上背的三八式步槍,對準夫子廟前正來回走動的一個日軍。這把三八式步槍一看就有些年代了,不過保養得還不錯。
老頭兒在年輕人身邊臥倒,眯起眼睛看了看遠處的夫子廟:“泉子,你的表尺框怎麼沒有豎起來?”
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道:“還要豎起表尺框嗎?”
老頭兒看看年輕人那副神態:“泉子,你說說,最遠打過多遠?”
“兩百米吧……”
“測過距離沒有?”
“測過了,三百五十米。”
老頭兒伸出右手,右拳緊握,拇指向上豎起,向夫子廟方向平伸右臂,微微閉上左眼,然後又睜開左眼,閉上右眼:“泉子,從夫子廟到這裏直線最起碼有四百二十多米,不打表尺框,你的子彈連打到哪兒都不知道。”
泉子嘴裏輕輕嘟囔了一句,打開表尺框,把遊標微微往上移動了一點,重新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