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青淩入了內裏,鳳淩雲也不曾有半分遲疑,立時接著踏入其內,且與她行至桌案之側,親手倒了一盞茶推了過去。這一番行動猶如行雲流水,極為舒展,然則,他那一雙眸子卻不曾與它們一絲一毫,隻靜靜凝視著青淩,不曾離了分毫,隻越發得灼灼猶如赤火,內裏的焦灼,簡直能擦出火焰來。
見著他如此,青淩心下感慨,因著這些時日的相處,倒也不願再耽擱片刻,平白讓他心急,當即就將容瑜所說之話盡數道出。
鳳淩雲聞言,雖是歡喜,卻也有些遲疑,麵上喜憂參半,竟有些糾結難解,半晌後他才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鳳氏一族,於九重涅槃早已嘔心瀝血十數代,為此流血犧牲亦不顧惜。我身為鳳氏子弟,自也銘刻在心。那位大人所說的兩樣,我並不願違逆半分,隻是一樣,卻得他應允,我方能應許——若我在冥族之戰中亡故,凡是鳳氏子弟,盡與他挑揀,竟將這一門絕學重歸鳳氏!”
這話雖然說得斬釘截鐵,並沒有半絲餘地落下。不過這也算得情理之中的,鳳淩雲自己不惜一切,哪怕犧牲自己也是要成就此事。可若是自己亡故,這一門絕學依舊無法重歸鳳氏,他卻絕不甘心的。
青淩倒也能理解他的意思,當即低歎一聲,正待說話,隻口中話語還未出來,就覺得雙目一昏,竟不能說話了。而鳳淩雲看來,就在青淩已然換了一副神色,目光沉沉,神色端然,定定凝視著他。
鳳淩雲瞧著青淩如此神色,心下一頓,立時明白青淩已被附身的那位大能者控製住。再一想著自小而起,族中長輩哀歎的種種場景,他站在那裏許久,竟自垂下眼簾,低頭深深一禮,心中千般言語,萬般心思,竟是不能再說了。
“你心中所思,我自是分明。”容瑜凝視著鳳淩雲,見著他神采飛揚,自有一番年少輕狂,心中由不得一頓,忽而思及舊日自己的種種,竟對他又多信了三分,沉吟半晌,他便是開口道:“你祖上與我有些緣分,隻消你全力以赴,我自不會辜負。”
鳳淩雲聽得這話,明明是知道自己該是沉穩些的,也由不得猛然抬起頭,緊緊盯著容瑜,目光之灼然,讓尚且在內裏瞧著的青淩也忽而生出幾分酸楚之意來。容瑜雖不會因此動容,心內也稍有些波動,隻是不過片刻之後,這一絲波瀾便漸次平複下去。
而此時,鳳淩雲已然又垂下頭去,且決然道:“自當盡犬馬之力。”
這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卻透出斬釘截鐵的氣勢。容瑜凝視許久,方徐徐道:“九重涅槃,原是鳳氏一族的骨血相及的絕學。旁個縱然知道,也是無用,不過參詳一二罷了。我留有它,隻因舊日師妹相托。現今擇取你傳承,也當為其斟酌。若你依仗此絕學違逆鳳氏族規,我也會代其擒殺。”
鳳淩雲麵色不曾稍動,垂頭應下。
容瑜端凝許久,方才點頭,又道:“九重涅槃原是鳳氏絕學,自有其迥異常理之處。旁的不提,入門便須得九九八十一日講解經義,培育根基。這八十一日為根基之所在,須得養精蓄銳方能由傳授者引導而成。明日起,每日清晨你便入青淩之所,我與你教導護佑。”
這般話,鳳淩雲自然再無半分異議的,心中情緒翻湧,麵上卻強自鎮定,忙又深深一禮,重頭謝過。
容瑜見著他如此,竟不曾下跪,心內倒是滿意了許多,且暗想:年少雖有諸般不好,倒是一樣好的,卻自有一股勃然生機,幾分傲骨,正合了九重涅槃之精神。想來也能為此發揚光大,並不至於辱沒了這一門絕學。
心內這麼想的,容瑜卻不曾再說什麼,不過略一點頭,就是微微閉合雙目。及等再睜開眼,青淩已然重新掌控了這一具軀殼的主導權,當即與鳳淩雲嫣然一笑,雙目璨然,道:“恭喜。竟是心想事成,合心如意。”
鳳淩雲自也歡喜,原本還留有的一二分矜高自傲,此時也盡數洗去,竟顯得天真純然起來。對著青淩,他猶自道:“同喜同喜。”又諸般謝過青淩,口中不停,卻連著自己都不知說些什麼。
這般語無倫次,倒是讓青淩聽得抿唇而笑,知道他這會兒是歡喜得過了,方有些語無倫次,便也不打攪,隻在旁聽著。然則,聽了一回後,她卻生出幾分怔忪起來:因著說的是九重涅槃之事,不免提及曆代以來鳳氏一族為此付出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