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2)

白鳥之死(草戒)

盧偉是在這個夏天的一個迷人的傍晚來到千湖的。時值仲夏,這裏雖然沒有城市裏那樣悶熱,但七月的太陽還是在大地上留下了灼熱的痕跡。傍晚時分,未沉的夕陽及燃燒的晚霞肆意地將影子灑在了湖麵上,隨著粼粼的波光,像無數浣紗的女子搗動手中的紅綾。遠處的山原本是青色的,此刻也鍍上了一層金邊。北方的山勢很平緩,但也有起伏,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地平線上,象爬上岸的烏龜。是的,這裏遠離了喧囂,一切都很平靜。偶爾也有一兩隻鳥飛過天空,但很快就消失在玫瑰色的水影天光之中了。

盧偉是作為第四批“大學生誌願服務西部計劃”的誌願者來到這裏的。和他來帶這裏的還有其他的二十幾名同學,幾乎都來自不同的學校,但都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滿懷熱情與希望,趕來開發這片荒蕪已久之地。在此之前,他們都沒有來過這裏,隻在書裏或者電視裏了解到隻字片語關於這裏的描繪,那種原始的神秘將他們深深的吸引。在正式出發前,他們還經過了幾天專門的崗前培訓,組織方可能是為了讓大家更多地了解當地的情況和更快地適應當地的環境罷了。學習的內容也沒有多少新鮮的,無非是一些國家政策、當地的經濟文化、風土人情而已,沒多大意思。唯一能讓他們感興趣的還是以前服務過的學長們講他們在當地經曆過的真實故事。盧偉就是從一位師兄那裏得知自己將要去的地方有一個湖,而且知道了它為什麼叫千湖:因為那裏有一條河叫千河,千河水流到那裏被群山阻擋積成了湖,人們就叫它千湖了,而他要去的哪個縣就叫做千河縣,至於那條河為什麼叫做千河,就不得而知了。那位師兄還說:千湖其實並不大,在地圖上,它也就不過一滴眼淚掉下來占據的地方大小,自然不能與西湖、洞庭湖相提並論,但是在北方,這個湖已算是奇跡了。在那些一輩子隻見過水井的人們的眼裏,它簡直已經算得上是“海”了。這一切都使盧偉他們對千湖產生了無限好奇與向往,所以在趕赴千河縣的路上,他們都望著窗外,生怕錯過了任何一處與千湖有關的景物。

現在終於到了,車子在環湖公路上行駛,一片綠海就呈現在他們麵前了。黃昏時分,太陽已經落了,夜幕漸漸降臨。遠處的湖麵上慢慢升起了薄薄的水霧,在晚霞及光影的映襯下,形成了一道濃重的紫色水幕。湖中洲子上的蘆葦非常茂盛,把深色的影子投在湖中,形成一道一道綠色的牆,而這些此刻正浸潤在一片煙水蒼茫中了。路邊一排排的柳樹葉垂成蔭,有時還將長長的柳絲投入水中,像清純的少女在洗滌長發。有時,在湖灣的某個地方也會出現成片的荷花,碧色的葉子隨風翻動,與千湖的碧波連成一片。此時正是這裏的荷花盛開的季節,不難發現,在萬葉之間,有芙蓉盛開,如亭亭玉立的美女。

暑氣還未完全消失殆盡,暖風夾著湖麵上的濕汽透過車窗吹進來,還帶著水草的香味,給人一種濕熱的感覺。汽車在移動,眼前的景物走花燈似的迅速變換,恍然若夢。盧偉看得實在有些眼睛發困了,就想把目光收回來休息一會兒。就在他把目光從外麵移向車內的時候,他看見車前方的反光鏡上反射出一張清秀的女人的臉。那張臉是白皙的、缺乏血色。她看起來是有些困了,頭靠在座位的靠背上,頭微微向後仰,眼睛好像並沒有看窗外的景色,而是微微閉著,目光黯淡,沒有光彩,細細的眉毛之間滲出少許的汗水。盧偉瞥見她的時候神經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似的,但迅速的,他有恢複了正常。那女孩兒他認識,是和他一塊兒來的誌願者,在培訓的時候他見過她,好像叫什麼“鷺”。初次見到她時盧偉對她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因為她是那種文靜秀氣的女孩兒,很少說話,他們之間自然沒有說過話。她長得還算漂亮,但並不領人驚豔,所以大家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隻知道她是屬於這個團隊而已。

令盧偉感到驚訝的並不是她的容貌,對此他已經不感興趣了,而是她太像自己以前的女友了。想起他的女友艾琳,盧偉的心有些隱隱作痛:他們剛剛分手,原因很多,但其中最主要的一條恐怕就是他報名參加了西部誌願,而她則認為他應當和自己一起到南方的大城市去闖天下,她說一名大學畢業生到西部農村去是太沒有出息了,對於這個問題他們誰都沒有妥協,於是他們分手了。盧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固執,直到她最後一次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改變自己決定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說實在的,他參加西部誌願者,並沒有什麼偉大的計劃,沒有宏大的目標,也不想幹出什麼大的事業。他隻是忠實於自己的感受而已,他向往那裏,就想到那裏體驗一下生活罷了。至於這樣做值不值得,他不知道,也不想去追問。但他覺得自己作的是對的,為什麼?不知道,他隻是做他願意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