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九章 我們讓幸福溜走了(2 / 3)

“漂亮嗎?其他房間更漂亮,我以為這會成為我們的家。”他親昵地親吻我的耳朵,氣息卻是冰冷的。

侍候的守衛默默地靜立在一旁,沒有人敢抬頭看我們一眼。他抱著我走出寬敞華麗的大廳,來到寂靜的海邊。

“還記得嗎?我以前對你說過,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扔進海裏喂鯊魚。”然後,他就這樣把我扔到了海裏。

海水很深,而且冰冷刺骨,身體泡在鹹冷的海水中,疼得鑽心。斷了筋的手腳用不上力氣,我隻能任憑幽暗的海水將我吞沒,慢慢沉入幽深的海底,像一條不會呼吸的魚。這一刻,我的心裏是平靜的,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就這樣吧。我對自己說。我乞求上帝,讓我們結束在這裏,否則,我們會把彼此蹂躪到死。

可是,上帝再次錯過了我的禱告。沒過多久,我就被一雙大手撈了出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雙手緊緊地抱著我的背,幾乎要勒斷它。我沒有辦法回答他,殷紅的血像開大了水龍頭,從我的嘴裏不斷地冒出來。我捂住嘴,血就順著指縫流了下來。抱著我的人,沉溺在自己的憤恨和悲傷裏,他什麼都沒看見。很快,奔湧而來的海水將那縷淒美的豔麗無情地衝淡了。

“凝夕,告訴我,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地獄?我已經看不到未來的樣子了。”司夜哭了,滾燙的淚水一顆一顆地砸在我脖子上。

什麼是天堂?什麼是地獄?我仰起臉,看著星鬥闌幹的夜空。司夜,你的懷抱就是我永遠的天堂,沒有你的每一天,都是地獄。

身邊的人沉沉地睡著,他累了。頭靠在我肩膀上,一隻手還緊箍著我的腰。我也累了,可是,我睡不著。手指流連在他深邃的輪廓上,一遍又一遍。

“司夜,聽過這樣一個傳說嗎?說的是有那麼一隻鳥兒,它一生隻唱一次,那歌聲比世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美動聽。從離開巢穴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尋找著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才歇息下來。然後……”

我看著他沉靜的睡容,淒涼地笑了笑,抵著他的額頭,繼續說:“它把自己的身體紮進最長、最尖的棘刺上,在那荒蠻的枝條間,放開了歌喉。這是一曲無比美好的歌,整個世界都在靜靜地諦聽著,上帝也在蒼穹中微笑。曲終而命竭……因為最美好的東西隻能用巨痛來換取。”

我又笑了起來,替他擦幹了滴在臉上的血水,“反正那個傳說就是這麼說的。”

“司夜。”我貼著他的臉,聲音柔而輕,“如果,你是我的荊棘,我願為你獻出我一生的絕唱。”

人間可有天堂?

可有浪漫的沙,碎心的浪?

我坐在椅子上,遙望遠方水天相吻的海麵。逆光中,一隻美麗的蝴蝶,扇動著自己五彩斑斕的翅膀,迎著凜冽的海風,朝太陽的方向飛過去。

我眨了眨眼睛,確定不是眼花,一種強烈的渴望油然而生。我向那自由頑強的小東西顫巍巍地伸出手,身子一個不穩就從椅子上跌了下來。我想爬起來,手腳卻一點力氣都用不上。苦笑一下,何必……

男人有力的手臂將一身狼狽的我從地上拉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拂去我臉上的沙子,心疼地說:“我才走開了一會,怎麼就能弄成這樣?有沒有摔傷?”

我沒有答話,隻是抬起頭看著太陽的方向,它已經飛得很遠了。帶著強烈的渴望和絕對的目的性,飛向遠方那場壯烈的霞光。

“你喜歡,我叫人去捉,這種蝴蝶島上有很多。”他興奮地說。

我搖了搖頭,蝴蝶飛不過滄海,這是一場宿命的定律。它們已經很可憐,困在這裏了無生趣,何必連這渺小得近乎微薄的自由也要剝奪掉。

他的喉結微微顫動了一下,聲音黯淡:“不喜歡就算了。我帶你四處走走。”

他把我放在背上,背著我漫步在那片記載了我們無數回憶的金色沙灘。此刻正是黃昏,天地間的一切全都紅彤彤的一片。我們的頭發,臉頰,眼睛,海邊的樹木,岩石,岩石上棲息的水鳥,凡是目力所及的東西,無不被染成了紅色。而且紅得是那麼的鮮豔,儼然被特殊的果汁從上方淋下來似的。在這氣勢奪人的暮色中,我閉上眼睛。可以聞到海潮的清香,感受風的舒爽,聆聽海鳥的嗚鳴。

“凝夕,還記得嗎?你以前最喜歡躺在那塊岩石上,徹夜不歸地數星星。數累了,就躺在上麵睡覺,讓我一次次把你從這裏撿回去。”

“還有那邊的沙灘,我在那裏教你近身格鬥。把你一次次打倒在地上,你卻從不認輸。”他轉過臉,笑意盈盈地看著我,“這些,你還記得嗎?”

我點點頭,把臉貼在他的背上。隻有在回憶的時候,我們的心才是最貼近的。他把我放在一處背風的岩石後麵,然後坐下來,讓我躺在他的懷裏。

“那天夜裏,你一個人泡在冰冷的海水裏,我以為你想尋死,嚇得我幾乎魂飛魄散。我把你從海裏撈起來,後來……我們就在這裏擁抱在一起?熏我的身體至今還記憶著你皮膚的味道。”

他輕輕抵著我的額頭,雙目微斂,柔聲呢喃著。

“凝夕,已經兩個月了,海邊那夜之後?熏你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沒有認真看過我一眼,你在生氣是不是?氣我粗暴地對你。你這是在懲罰我嗎?”

不是懲罰,我隻是累了。體內的毒時常發作,間歇的失明失聰讓我無力維持正常的狀態和他交談。接吻自然也不行,我擔心自己會把血噴進他的嘴裏。

時間的逼仄和現實的局促讓人感到疲倦,而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兩個人,卻用不同的方式,給了我同樣的傷口。想到這裏,更覺無話可說。

他抱著我坐在他的身上,我明白他想做什麼。我合上眼睛,把臉搭在他的肩膀上。還是一樣的疼,被毒藥強烈侵蝕的內髒脆弱得隻剩一堆爛肉,無法再接受任何的衝撞。疼到不行的時候,突然很想跟他說說話:“司夜,滿足嗎?”

他全身一震,有些驚喜地看著我,“你在對我說話?”

“嗯……”

他緊緊地抱著我,“隻有這段時光,我才感到自己是真正擁有了你。”

“因為,我殘廢了?”

“是的,你殘廢了。我可以親手給你洗澡,為你衝浴,給你穿衣服,喂你吃東西,抱著你散步。我奪走了你的一切,就擁有了全部的你。”

心就這樣疼了起來,我搖了搖頭,“你不會擁有全部的我,這一切全非我自願,就連現在也是。司夜,你在強迫我,你每天都在做同樣的事。你可以滿足,卻無法快樂。”

他沉默了,隻是緊緊抱著我。夜色漸深,大海突然雷霆大作,轟隆隆地猛撲過來,狠狠地摔碎在沙灘上。

他在濁浪轟鳴的間歇中這樣對我說:“我知道,可是我不會放開你,死都不會!”

我的眼淚又落了下來,為什麼我們可憐的愛情要如此的絕望,不可拯救?

他用拇指抹幹我的眼淚,寬厚的手掌托著我的臉,“每次看見你哭,我都恨不得撕碎整個世界來討你歡心。為什麼要哭?我如此的愛你,你卻哭泣我的愛?”

我抽噎著,眼淚還是落個不停。他把我抱在懷裏,喃喃地說:“凝夕,讓我親親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