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夕,我可以在你疼痛的呼吸裏沉溺下去,一輩子都不要醒。”
他走了,我睜開眼睛,看著一室的蕭索。誠然,我對眼前的一切是陌生的。當年離開這裏的時候,我們把島上的一切都燒了。這座建築,和島上的其他設施,都是司夜重建的。
從我可見的範圍內,能發現這是一座類似城堡的建築,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事實上除了地牢,我隻知道這個房間。值得慶幸的是,這間屋子在建築的最頂層,正對著床有一麵很大的落地窗,躺在床上就可以看見星鬥滿天的無盡蒼穹,還有那夜空下遼闊無垠的大海,讓人心曠神怡。如果,你有心思去欣賞的話。
可是,今夜無風,無月,連星星都沒有,滾滾行雲遮住了夜空,海麵波瀾平靜,整個世界是一片死寂的黑。隻有島上守備的探照光偶爾劃過,在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慘白尖銳的痕跡。
我很想起身下床,走到窗前去。可惜,那對現在的我來說,實在過於艱難。我躺在床上,從這裏望去,能看見海邊星羅棋布的哨崗,哨崗上站著裝備精良,有著軍人般冷酷的眼神和挺拔身姿的男人們。最先進的武器,最嚴密的防守設備,最強悍的精英,共同築成這個島的銅牆鐵壁,密不透風的程度連一隻蒼蠅都休想飛進來。
我知道,他在顧忌喬伊。不過,他真的是多慮了。喬伊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在最精密的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島,除非有人帶路,否則他一輩子都找不到這裏。滕俊和元旭倒是知道,可是,自從三年前離開皇家後,他們一直杳無音信,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更別說是喬伊。天地悠悠,人海茫茫,他到哪去找?
沒人會來救我,我也救不了自己。我一定會死,就在不久的某一天。人死了,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沒有愛,沒有恨,不會痛,也不會傷心。可是,司夜,你呢?我死了,你要怎麼辦呢?
溫熱的液體,沿著臉頰流下來,不透明,不純淨,卻有著嫣紅的淒美。用手摸掉臉上的血跡,身體慢慢蜷縮在冰冷的大床上。
好想哭,流出來的卻是血,沒有淚。
司夜,已然支離破碎的我拿什麼拯救即將支離破碎的你?芽
早晨,清新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難得的溫暖。
熟悉的開門聲。接著,一個聲音驚怪道:“哦,怎麼弄成這樣?”
我聞之皺眉,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但決不是司夜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單從審美的角度來看,他很英俊,皮膚白皙,身形頎長,氣質文雅,特別是那雙勾人心魂的銀灰色眼眸,像熔融了的寶石一樣澄淨。可是,當這個長著一雙漂亮眼睛的男人,用毫不避諱的眼神打量著我的時候,我無法對他產生一絲一毫的好感。
“你是誰?”我慢慢起身,拉過司夜的襯衫披在身上。
“啊,你不用怕,我不是壞人。”
我瞟了他一眼,“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
他“嗬嗬”笑了起來,“我們見過,十幾年前你被獅子咬傷的時候,我給你看過病,還記得嗎?”
難怪覺得他的聲音耳熟,原來是他。我沒再說什麼,顫抖著雙手,全神貫注地係著襯衫的紐扣,不過八顆,我卻仿佛要用一生那麼久才能將它們係好。
“夜要我來看看你,他說你莫名其妙地吐血……”他雙手環胸,輕佻的眼睛在我臉上轉來轉去。
“我沒事,被他抓回來的時候撞了一下,有點內出血。”我打斷了他,北月說他的醫術很高,我不想被他看出什麼。
“真的沒事?你的臉色可不太好。”
“沒事!”我蹙起了眉毛,表情已經有些不耐。
“你很討厭我,其實,我也不喜歡你。雖然,夜讓你變成了殘廢。可是……”他輕笑一聲,“我並不認為你值得同情。”
“你認為我需要嗎?”我沒再看他,抱起膝蓋,看著遠方的海平線,幾隻白色的海鳥,張開美麗強韌的翅膀,身姿矯健,上下翻飛,一次又一次搏擊在風口浪尖上。
“嗬……”他的笑聲帶著刺耳的輕蔑,慢慢走到床邊,扳過我的下巴,迫我看著他,嘴角含著笑,銀灰色的眼睛卻閃爍著琉璃般的冷光。
“你有什麼不滿呢?夜在虐待你嗎?如果我告訴你,這不過是個開始,你會害怕嗎?”笑容很冷,手卻不重。
我無精打采地看著他,懶懶的。昨夜沒有睡好,狀態不佳,沒什麼心思應付他。
他的笑意更濃,彎下腰,俯在我耳邊輕聲說:“知道嗎?我有好多種藥,可以既不傷害你那美麗的身體,又能讓你生不如死。甚至可以讓你每天匍匐在他腳下。你喜歡哪一種?”
“這個問題,你去問他比較妥當。”我意興闌珊地轉過臉,落日即將西沉,天邊雲蒸霞蔚,熔融的碎金沉在粼粼的海麵上,水天相吻的地方是一片絢麗的金黃。這裏的落日還是這麼美,我看得有些癡了。
他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聲音突然嚴肅起來:“夜問我,有沒有什麼藥,可以讓一個女人永遠離不開他。你知道,當時我有多驚訝嗎?”
我輕輕一顫,仰起臉看著他,淩厲的目光充滿責難。
“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夜是我見過最完美的男人,無論哪一方麵。我一直覺得,隻要他想,他就可以主宰整個世界。可是,老天為什麼要讓他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