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蘿,我怎麼相信你?”我緊盯著她的臉。
她輕聲嗤笑,“你真可憐。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事實,卻還在這裏自欺欺人。我真替那個人不值,如果你覺得他的命不值一文的話,那今天你就當沒見過我。”
我向後靠著椅背,淡漠地說:“拿出證據來,不然,我就當沒見過你。”
她注視我片刻,將一個指環扔在桌子上,“喏,這個,你應該認識。”
我看著桌子上的指環,雕龍的環身,那是軒轅家的標誌。是宇送給若冰的,宇自己也有一個。可是若冰說不喜歡,太女氣,所以沒見他戴過。沒想到,他一直留在身邊。
我想喝咖啡,端起杯子,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用兩隻手捧著杯子,輕抿一口,問道:“為什麼要背叛他?”
“是他,先遺棄了我們。他竟然為了討好你,將我們這些誓死追隨他的人賣給了赤宇。沒有人不絕望。”
我驚訝地看著她……
她冷冷一笑,“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們的事,是不是?”
“他做這件事情,從來就沒背著我。他一直以為我是一條最忠心的狗,永遠都不會背叛他。可惜,這次他錯了。就算是條可以為主人去死的狗,也忍受不了主人毫不留情的遺棄。”
“你有什麼打算?”手抖得厲害,杯子已經拿不住了,幹脆放了下來。
“不知道,可能,現在走出去就會被殺掉。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她攪動了一下茶杯,平淡地說。
我點點頭,的確無所謂了,她的目的已經達成。
我拿起那個指環,然後站起身,俯視著她,她的臉很白,死灰一般的白,末日的顏色。
“那麼,祝你好運了。”
留下她一個人,我轉身離開,在我還能走出去的時候。這時才發現,外麵的天空,原來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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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城堡的,大腦一片真空,靈魂仿佛抽離了身體,在上空飄來蕩去,無所歸依。
呆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膝蓋,我開始後悔,今天為什麼要去見她?
無知有什麼不好?自欺欺人又有什麼不好?
做個愚蠢的小女人,安安靜靜地躲在他懷裏,直到死去,不好嗎?這樣不好?
把臉埋在膝蓋上,瑟瑟發抖。那麼現在,我該怎麼做?
“凝夕,你怎麼了?”
我抬起頭,“哥……”我一下抱住他,把自己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裏。
宇很錯愕,輕輕拍著我的背,柔聲問:“怎麼,他欺負你了?”
我搖頭……
“那麼,你是舍不得我?”
我沒有說話……
宇笑了,“傻丫頭,你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隻要我活著,我們總有機會見麵的。”
他的話卻讓我抖得更厲害,我緊緊抱住他。
感覺到我的顫抖,他輕聲安慰:“別擔心我,隻要你幸福就好。”
我抬起頭,看到宇宛如春風的笑容,我輕問:“宇,那你呢?”
他的笑容一下黯淡下來,輕輕撫著我的發,“幸福,我曾經真真切切擁有過。可惜,我沒能留住。”
心猛地抽疼,我看著他的眼睛,問道:“宇,會忘記他嗎?”
他搖頭,“當我們無法擁有一件東西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永遠記住他。”
“這樣,不痛苦嗎?”
他笑了,“曾經想過,這一生,春有幾度?然後發現,刻骨銘心,隻有一度。若冰,我已經把他的名字刻進骨血裏,此生不忘。”
此生不忘,我默念著這四個字。司夜,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這一刻,我突然好想見你,有些事,我們應該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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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麵時,夜已深,黑暗將光明吞噬得幹幹淨淨。
他很高興,抱著我不住地親吻,“不是說今天要陪你哥哥嗎?怎麼,想我了?”
我笑了笑,“是的,好想你,一天都在想你。”
“凝夕……”眼神迷亂,手不安分地探進我的衣服裏。
我後退一步,分開一段距離看著他。
他困惑地望著我,“怎麼了?”
“司夜,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年了……”
望著他的臉,我有些飄忽,輕輕呢喃道:“是啊,十年了,可是還不能將彼此徹底看透。”
“凝夕,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想過來拉我,我後退,背貼上了牆壁,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司夜,我……不能跟你走。”
他看著我,揉了揉耳朵,輕聲問:“你說什麼?”
“我……不能跟你走。”
他笑了,“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在害怕,很害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決然道:“我沒有開玩笑,我不能跟你走!”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飄忽地問:“是因為你哥哥嗎?是因為他嗎?”
我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看著他,他的表情,平靜得讓人害怕。目光慢慢離開我的臉,離開燈光,離開一切聲響,甚至一切有形,飄進黑夜,飄過星光,飄向無可慰藉的蕭索和迷茫。
“怎麼這樣?怎麼又是這樣?”他不斷呢喃著,夢囈一般,茫然無措。
我不忍再看,側過臉,“就這樣吧……”交代完這句話,我從他身邊走過。
他隻是沉默,等我走過他身側,卻猛然擒住了我的雙手。
“你怎麼能說走就走?我怎麼能讓你走?”
他發瘋般地吻我,不住地哀求著:“別走,凝夕,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別走。不!”
我不住地搖頭。我走,就是怕早晚有一天,我會想要你的命!
“旋司夜,放開我。”我嘶喊著?熏用盡全身的力氣推拒他,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他不管不顧,眼裏全是狂亂,“不,我不放,我不讓你走,不能讓你走。”
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竟然扯下皮帶將我的手綁在了床頭。
“別這樣,司夜……”我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助的乞求,可惜,他聽不到。
他什麼都聽不到……
看著他那血紅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性。此時的旋司夜最可怕,因為他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嗜血而殘忍,冰冷而無情,往生島的本性。
“凝夕,別走,別逼我……”
汗水迷蒙了我的眼睛,透過他的肩膀,我看著模糊的天花板。我們於這世界真的很渺小,渺小得不想麵對,渺小得妄圖逃避。
司夜,我沒力氣了,愛與恨都太沉重,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傷口。現在,我隻想離開。求求你,讓我離開……
“放我走吧……”我悲哀地說。
他迷離著雙眼,抬起我的臉仔細端詳著,然後深深地吻下去,封住了我所有的言語。
“放我走吧,司夜,求你……”我的聲音近似哀鳴。
那一夜,我不斷重複著這句話。最後,他用手緊緊捂住了我的嘴,我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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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時,他才清醒。我拉過床單,遮住自己,背對著他蜷縮著身體。然後,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是不是就可以什麼都看不到?
關上耳朵,是不是就可以什麼都聽不到?
就這樣沉沉睡去,能不能忘記剛剛發生的一切?
我想忘,真的很想忘……
他的手撩開我汗濕的發,輕撫著我蒼白的臉,傳遞著他的愧疚,他的心疼。我沒有力氣去解讀他用手掌傳遞來的語言,我隻想睡,想一睡不醒。
一滴冰涼的水,落進我的頸窩,然後,我聽到他說:“對不起,我……”
他沒能再說下去,水一滴滴落進我的脖子,滾燙,冰冷……
我咬著自己的手背,狠狠咬著。
女人,真的很脆弱,在這種時候,就更脆弱。
女人,真的很容易滿足,一句未完的歉語,就已經讓那冷漠的堡壘分崩離析。
可是,我明白你那未完的話語,卻無法給你回應。如果,你傷害的隻是我,我願意原諒你因為愛,所以眷戀,有了眷戀,可以遺忘傷害。可是,你害死了若冰,毀了宇一生的幸福,你要我如何麵對你?
窗外,是一場壯烈的霞光,朝陽撕裂了天幕,又是黎明。可惜,我們又錯過了。不過是一起迎接光明,對我們來說,卻這麼難。
看著窗外那團團彩雲,眼前浮現出傳之寵溺的笑臉,想起了他離世前的情景,也想起了那被我刻意掩埋的記憶。
那時,他嘴角流著血,俯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因為愛你,所以成全你。不期望你記得,隻願你不悔……”
我笑了起來,你真傻,傻得不可理喻。幸福,怎麼能用生命來成全?原來,睿智的你早已洞悉了所有的真相,那你是否預料到今天這樣的結果?
好累,什麼都不願去想,漸漸地模糊了視線,看不清那蔚藍的天,潔白的雲,炫目的朝陽,被黑暗擁抱著,陷入一切無聲,無形。
如果,可以讓我看不到,聽不到,我寧願永遠不要醒來。我願,就此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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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麵對這個世界,已是黃昏,天邊掛著一輪夕陽,渙發著絕望的暖光。我人躺在他懷裏,手被他握著,他握得很緊,手腕上被勒出了一道道青紫色的痕跡,猙獰得像一條條醜陋的爬蟲。
我看著自己的手,輕聲說:“放我走。”
他輕輕吻了一下我的手腕,“別逼我。”
“放我走,或者……留下一具屍體。”這是我最後的籌碼。
“你死了,我要所有人為你陪葬,包括我自己。”
我輕輕一顫,淒楚地說:“你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