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後,究竟有沒有靈魂?芽如果有,雲朵後麵,是否住滿了亡靈?芽已經往生的人,是否在白雲後麵,冷冷地看著遊離在茫茫塵世的醜陋生命?
傳之死了,世界沒變,如常運轉。唯一不同的是,四大家族之首變成了天一盟。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身後的人靠過來,與我並肩站在一起。
我輕笑,“突然想起一句話。”
“什麼?”
“上帝在雲端冷笑,我們在人間承受。”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你跟我都不相信上帝。”
我點頭,“嗯”
他貼近摟住我,手探進我的衣服裏。
“要嗎?”我問,語氣有點像例行公事。
他輕輕一顫,痛楚地說:“你在折磨我……是不是?”
我一怔,歎了口氣,“對不起,無心的。”
抱著我的手臂收得很緊,我似乎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咯吱作響。
“你在怪我嗎?因為,我代替了他的位置?是這樣嗎?”
我搖了搖頭,怪他?我既沒立場,也沒有資格。沒錯,他埋葬了他的聲望,湮沒了他的榮耀,抹殺了他的功績,最後,徹底取代了他的位置。可是,這能怪他嗎?他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遵循了我們的遊戲規則。這本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我們都是踩著別人的屍體向上爬,他沒錯!
“不是,這幾天有些心不在焉。”
他歎息:“他已經進到你這裏了,是嗎?”他摸著我的心……
我歎了口氣,點點頭,“或許吧,他用生命做代價,在我心上紮了根刺。”
“是嗎?”他苦笑,手撫上我的脖子。
“凝夕,有時,我真想掐死你。”
我笑,轉過臉看著他,四目相對,手纏上他的脖子,抵住他的額頭,“那你就掐死我。我也算是你的戰利品,他不在了,你可以無所顧忌。”
幽深的眼眸閃過一抹痛,他一把將我推開,“你要我傷害你,是嗎?你想用這種方式為他哀悼嗎?”
我皺起了眉毛,“我沒有。”
“沒有?那為什麼要故意挑撥我?”
我沒有說話。
他用手捏著我的下巴,痛苦地說:“既然會難過,當初又為什麼要做?你總是這樣,高估自己的承受力。折磨別人,也折磨自己。可是,這次,我沒興趣陪著你!”說完,狠狠將我甩在地上。
砰!無情的關門聲,他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冰冷的屋子裏。我坐起來,蜷起身體,雙手抱住膝蓋,摸著自己的心。
“你在難過,是嗎?”
夜如濃墨,深邃寧靜。我從膝間抬起頭,殘月如鉤,悄無聲息地掛在天邊。夜風吹來,肅殺清冷,搖曳不定的樹影,宛如漫舞的亡靈。我用手臂環住自己,好冷,我的心都在發抖。漸漸地困倦了,我伏在地板上。恍惚間,一個聲音從天上傳來,宛如苦遊詩人的淺唱輕吟,好熟悉。
“凝夕,凝夕……”一聲一聲敲進我的心裏,悲涼哀戚。
我一下子爬起來,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靠在牆角,呆呆地盯著地板,不敢再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
深沉的歎息回蕩在身後,我回頭,看見一個美麗的幻影,披著一身月光,浸潤著脈脈清輝走過來。
我凝眸望著他,輕聲說:“你回來了。”
他俯下身,手摸著我的臉,“你沒走?”
我點點頭,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裏,“一直等著你。”
他苦笑,“你不必這樣,時至今日,我不會再對赤宇怎麼樣。”
我搖頭,“不是為那個,是我想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麼?”
我看著自己的腳,“不知道,或許是無處可去。”
他歎了一口氣,坐在我身邊。我們像兩個不知歸宿的孤兒,後背靠著牆壁,一起望著深邃沉寂的夜空。
“司夜,永遠有多遠?”
“比死還遠。”
“真的比死還遠?”
“是的,。”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合上眼睛,“那就好。”
“司夜,聽過亡靈走動的聲音嗎?”
“聽過,每天都在聽。”
“是否恐懼?”
他抱起我,輕輕放在床上,身體覆了上來,柔聲說:“別怕,這個世界,沒什麼好怕的。”
?筌 ?筌 ?筌
清晨,陽光準時照了進來,鳥聲啾啾婉轉,鳴唱山林。我在一片明媚中悠然轉醒,看了看身邊,空空如也。
動了動身體,盡管昨夜他很溫柔,可腰還是有點疼。還是先洗個熱水澡吧。起身下床,剛一著地,門就開了。
“你幹什麼?”來人穿戴整齊,手裏還端著香噴噴的早餐。
“洗澡……”我指了指浴室。
“唉……”他歎了口氣,放下早餐,扯過床頭的睡衣披在我身上。
“怎麼不穿件衣服,一進屋就看到你光溜溜地站在這裏,故意勾我是不是?”
我笑,“成功了嗎?”
他拉我入懷,“我現在能吞了你……”說著就親我的脖子。
我嬉笑著躲開,用手抵住他,“先讓我洗澡,難受。”
他親了親我,“去吧,快點出來,我等你吃早餐。”
我點點頭,走進浴室,扯掉睡衣,看著鏡中的自己。赤裸的身體上,遍布著青紫的痕跡。新的,屬於旋司夜。舊的,屬於傳之。
手抵觸著玻璃,我問鏡中的人:“你快樂嗎?”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勾起了唇角。
“你應該快樂。每個人都希望你快樂,你沒有不快樂的理由。”
浴室裏霧氣彌漫,恍惚間,眼前仿佛浮現出傳之的臉,還有那宛如淚痕的傷痕,漂亮的眼睛裏寫滿憂傷,似乎想說什麼,卻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我撫摸著他的眼睛,喃喃低語:“你用生命做代價,就是要我快樂,是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抬起臉,嘴唇貼著玻璃,吻上去,久久不曾離開。
“傳之,我忘記世間的一切,也不會忘記你。”
頂著一頭濕發從浴室裏走出來,像一隻掉進水裏的貓。
他看到我皺了皺眉,“怎麼不把頭發吹幹?”
我對他笑了笑,“我好餓。”
我坐在床上享用我的早餐,身邊的人慢條斯理地為我吹著頭發。
“為什麼不把頭發再留長一些?”他問。
“不方便……”我啃著三明治,模糊地說。
“留長吧,留長些會更漂亮。”
我點點頭,拿起果汁,“有機會的話。”
“你什麼時候回赤宇?”他突然問。
“今天,宇已經急了。”我看著他。
“那,晚上再回去好不好?”他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你有什麼安排嗎?”我有些好奇
“我們……去約會。”
咣當!手裏的杯子掉在地上,果汁濺了我們一身。
?筌 ?筌 ?筌
荷蘭是一個著名的旅遊國度,被稱之為風車王國,花卉之國。這個由風車、木屐、鬱金香編織成的美麗國度,適合情侶約會的地方當然不會少。古色古香的風車村,有著碧藍湖水,優雅天鵝的皇家花園,還有荷蘭人最引以為傲的鬱金香園。隨便哪一個,都是約會的勝地,戀愛的天堂。
可是,當我站在遊樂場的大門口時,我實在想不出,它與約會到底有什麼關係。
“你確定要進去?”我不死心地問。
“嗯。”他點點頭,“聽說這是荷蘭最大的遊樂場。”
他拉著我的手就往裏走,我一下拖住他,“這是小孩子來的地方,哪有我們這麼大的孩子?”
他指指前麵的一對情侶,“誰說沒有?他們看起來可比我們老多了。”
我笑了起來,被他拖了進去。
人不少,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仔細看看,年輕的情侶還真不少,成雙結對,如膠似漆。
抬起頭,向四周望望。高大的摩天輪,華麗的旋轉木馬,急馳而過的雲霄飛車,還有那些驚聲尖叫的人群。
這是一個如夢似幻的世界,五光十色,色彩斑斕,幸福的音符跳躍在空氣裏,歡樂和笑聲融成一片海洋。這個世界與我的世界存在於同一個空間,同宗同源,卻彼此隔閡,沒有交集。
就像那魚和飛鳥,一個在天上,一個卻深藏海底。
相互注視,彼此好奇,卻無法融入彼此的世界裏。
怔愣間,突然被人攔住了肩膀。轉過臉,望進一雙含笑的眼,此刻的他竟然可以笑得如此從容。
“這是什麼?”我看著他擱在我肩頭上的手。
“喏,你看,別人都是這麼做的。”他指指前麵的一對對情侶。
我啞然失笑,他學得倒快。
不過仔細想想,我們做愛無數次,可像現在這樣,肩並著肩走在一起,還是第一次。
“司夜,怎麼想到來這裏的?”
“想和你一起,把我們失去的童年補回來。今天,讓我們忘掉一切,在這裏玩個痛快。”
他拉著我跑起來,我們的笑聲像一滴水,融入這片快樂的海洋。
那天的他,讓我久久無法忘懷。
他可愛得像個孩子,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什麼遊戲都讓他覺得新鮮。我也像個孩子,一個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上,茫然無措的孩子,直到他拉起我的手,將我帶入那夢幻般的國度。我們是兩個玩瘋的孩子,在那一天,我們忘記了一切紛擾,眼裏隻有彼此的影子。
玩過一圈,日以西斜,我們坐在涼傘下休息,玩的時候不知疲倦,坐下來才感到累。
兩個人的汗水都浸濕了衣服,我們相視而笑。司夜叫來了清涼的飲料和可口的點心,我拿起飲料慢慢喝著,眼睛卻飄向了前麵的打靶場。
“看什麼呢?”他回頭看了看。
“他們在玩什麼?”我指著前麵。
“好像是打靶的遊戲,擊中可以拿到獎品,你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