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室軼聞(1 / 2)

清隆裕後之喪也,內外人士皆表哀悼崇敬之意,此亦亡朝史中所未有也。記者曆訪通習清宮中情事者,彙誌於左,其所言,敢保證其八九皆實也。

清隆裕後為西太後之內侄女,西太後自以由西後出身,故必欲以家人為德宗後。德宗最先已有專寵珍妃,又頗不屬意於後,顧以西後強迫指定,遂勉奉之。末路之帝王,其家庭悲慘之運命,乃至非普通尋常人家所有。德宗既不見悅於西後,自戊戌變政後,囚置瀛台,身同俘虜。隆裕既非其所悅,一日盛怒,乃至親將其發簪擲碎。簪蓋乾隆時遺物,隆裕乃以苦訴於西後,西後亦無多語,但令移居,己之別室。自此一事以後,隆裕蓋與光緒隔置,其年月雖不可考,蓋終帝之身亦十年矣。

隆裕入宮之後,幾同離異,又值西後淫威四極之下,故隆裕之軼聞遺事,莫可得聞。惟光緒被虐之慘況,則頗有聞於外者。昔汪君穰卿,與一宮中修電線者相識,此人曆述禁聞,汪君之筆記,乃至一大冊子,中有二事,頗駭聽聞。一日城內某牙醫家,忽有一人以脫齒一枚令其鑲配,醫謂非麵見脫齒之人,無法鑲治,此人乃攜以偕往。至宮中一極遠極深之處,見一人服青布袍,獨坐座上,麵色慘黑,痛苦之狀,目不忍見。口齒上津津血液溢露,醫乃為之鑲配而出。初意但以為宮中太監不知其為誰某也,翌日此導引之人來訪,謂昨鑲牙甚善,今已無苦,命我予君以一荷包,及四兩銀子。醫謝而受之。至又翌日,忽另有一人倉皇來訪,謂汝某日曾入宮鑲牙信乎?導引者我兄也,今已以此獲禍,被撲殺矣,屍駭擲露,無錢買棺,如何如何,言已痛哭。醫乃知牙痛者即為光緒皇帝,乃係被西後打脫,後又怒此監私引醫人,為之已痛,故撲殺之也。又一日興緒往請西後安,後方食湯圓,問汝已食乎?不敢雲已食,朗謹跪對曰:“尚未。”後即賜食若幹枚,問已飽乎?不敢雲已飽,亦謹對曰:“尚未。”乃更賜食。如此者數四,腹脹不能盡食,乃盡以私匿之於袖口中。歸而湯圓滿袖,淋漓滿於其身。乃命太監換小衫,而其私服盡為西後搜去,此時乃無衫可換,因忍其狼藉而著之。後由監展轉以外間小衫進,乃得易衣。溥倫曾有一次見西後,時亦遇後進食,所受之窘如光緒帝,歸而腹滿氣塞,大病四十餘日而後愈。蓋西後極饕餮,若賜食不食,則震怒矣。黑暗專製之下之帝子王孫,其被荼毒有如此者。

光緒既被西後之虐禁,不得與臣工交語,其近支王公,亦無敢私謁者。帝乃久喑思語,秘置一小箱於南書房中,私與其弟醇王書,令彼此以書麵交換。通信鑰匙,則二人各一,外人不得開之。其書麵大抵言外間瑣屑事,以此筆談而已。此事後亦為西後所知,怒而禁止。此後並此筆談之自由,亦剝削矣。

光緒逝時,有人見其病室中陳列極陋,睡一大床,安置北京泥土火爐,裱糊之壁紙破裂黴爛,蓋下等百姓家所居也。

西後崩時,即指定立隆裕為太後,其遺詔中有“軍國大事,攝政王當秉承後意辦理”之語,故中間曾有垂簾複活之說,然實並無其事。但隆裕頗以攝政所為不當,詔令入宮申斥,則頗有之,其語亦秘不可聞矣。蓋隆裕尚非有野心者也。

小德張之宮中關係,頗為外間騰播。但據聞小德張確係真正太監,其設法騙取宮中之錢,則實有之。先此宮中有佛殿數座,自西後時已曠廢,小德張乃慫恿隆裕修理,報銷至二百餘萬。其時之內務府大臣奎樂峰自請處分,謂報銷太不實在,隆裕以經手者為小德張,默然不問,則其深得寵眷可知。又隆裕服闋時,須換青轎,改坐黃轎,製轎之費,至七十餘萬,亦小德張所經手。其時勢焰薰赫,今日民國大官中,蓋多有與之結義為兄弟者,其姓名尚可曆曆數也。然頗聞自共和宣布後,小德張頗謹飭改過,世續既漸,不能約束一切。一日議裁減宮中炭費,而內監及內務府人員,抗不遵命,竟至宮中無炭可燒。小德張乃雲不礙,咱們可到外邊買去。

隆裕病篤時,溥倫薦曹某入診。其時後蓋被三四重而冷如冰,而房中爐火甚熾,重幕四周,溥倫與醫生汗流如注。溥倫謂屋內如此,即好人亦須病,何況病人,乃稍開放窗幕。曹醫開方,中有一藥,與禦醫意見不合,曹爭之甚烈。其宮中故事,禦醫與內醫均結合一致。溥倫恐有意外,小德張乃雲:“無礙,我自煎之。”蓋非複前此之跋扈貪冒矣。餘親聞某當局者言,共和宣布後,宮中小監,頗持小德張短長,甚至以宗社黨相嚇,其囊橐頗為此輩所掠奪。及隆裕後逝,瑜妃命小德張往見,小德張稱疾不往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