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1 / 1)

弗蘭醫生為程熙雯洗了胃,說是服用過量安眠藥所致,所幸已經脫離危險,對胎兒也沒有多大影響。

程熙雯是被各種輸液管子折騰醒的,睜眼看見喬致遠放大的臉近在咫尺,冰涼的手被他緊緊握著,她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說:“我不過睡不著,多吃了幾片安眠藥罷了,哪裏需得著這些玩意。”

喬致遠捧起她的下頜,往她臉上望了望,說:“我知道是你不留意多吃了幾片安眠藥,可你到底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凡事多為孩子想想。”

程熙雯抽了抽嘴角,恍若一個笑容:“你會在意孩子?”

喬致遠嚴肅道:“我為什麼不在意,他可是喬家的骨肉。”

程熙雯臉上泛起一個清淡的笑,說:“我明白的,你在意他,是因為他是喬家的血脈。”

喬致遠替她攏了攏被子,說:“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孩子出了事,我和你沒完。公司你不用去了,勞心勞力的不好。”

程熙雯點點頭,就不再說什麼,喬致遠總覺得她似變了一個人,對什麼都淡淡的,有時候望著天花板就是一個上午,眼睛也不眨一下,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句稀奇古怪的話。

程熙雯出院後,身體依舊十分虛弱,好在秀珠照顧周全,恢複得很快。喬致遠自從和霍鏞攀上交情,一邊要幫忙疏通政界要人的關係,一邊又要打理錢豐,忙得不可開交,公館裏也難得看見他幾回。霍鏞的交際手段靈活,加上喬致遠的傾力相助,如虎添翼,很快就拉攏了幾國,得到他們的支持。

這晚,喬致遠得霍鏞設宴款待,喝得醉醺醺地回來。程熙雯早就睡了,臥房裏隻開了睡燈,照著床鋪小小的一團。

他坐過去,斜靠著軟枕,知道她已經醒了,就說:“你可知道,下個月大選,霍總統勢在必得,隻可惜他被蒙在鼓裏,沒有多少好日子了。薛景澄,一肚子的壞心思,哼,女人冷靜起來,簡直沒有人性,叫人不敢相信呀。”程熙雯動也不動,並不理睬他。他又說:“霍總統待她如掌上明珠,她暗地裏竟幫著別的男人對付自己的丈夫,你說,女人為什麼這樣心狠手辣?”

他不過發發牢騷,卻無意說中了她的心病,她翻身看了他一眼,幽暗裏,她的眼睛像星子般璀璨,可她仍舊一言不發。

他喝醉了酒,昏頭昏腦的,見她不搭理自己,就有些惱怒,握住她的手,使勁拽她起來,說:“你裝死裝活的幹什麼?嚇唬我嗎?”她被他拖起來,靠枕頭坐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嘴唇緊緊抿著。他在她臉上拍了拍,像是調侃,又像嘲諷地說:“以前尋死尋活地纏著我,現在倒好,越發精貴了,連人都不搭理了嗎?”他使勁掰住她的臉,胡亂吻下去,驟雨一般,千萬點急速落下。她的怒火終於被點燃,猛力推開他,吼道:“喬致遠,你逼得我還不夠嗎?你讓我在眾人麵前丟盡顏麵不說,還把我當做你發泄的工具。我受夠了!若不是為著孩子,若不是因為我還愛你,我早就毀了你,毀了錢豐。”

“劈啪”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右臉,她吃痛地望著他,眼底竄起冷凝,他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子,說:“你敢,你這個瘋女人。”他畢竟醉了,腳下一軟,又癱坐在床上,震得西洋床簧簧作響。他手一抬,勾住她脖子,她順勢躺進他懷裏,他脾氣忽的又好起來,撫摸她的臉蛋,柔聲問:“很疼嗎?對不起,我隻是喝醉了。”他不等她開口,又說:“你知道嗎,那個人竟然沒有死,他又回到了上海。薛景澄和他失去了聯絡,托我務必找到他。他一旦現身,霍鏞就命懸一線。霍鏞是錢豐的靠山,可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薛景澄,我真是瘋了。”他把五指插進她的發叢,湊上去嗅了嗅,又說:“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招,他用的真是出神入化,連我都被騙了。”

程熙雯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句話卻始終盤旋在耳際,這不正是在說她自己嗎?她走了一步險棋,賭上自己的性命,隻為留住他,她曾經一度用力扣押他,隻覺身心俱疲,事倍功半,而現在,她以退為進——故意冷落他,疏遠他,讓他明白,他是離不開她的!想到這,她終於淡淡一笑,說:“我已經退出商界,不想參與太多,這些話,先生說給別人聽吧。”她支肘撐起身體,他按住她,問:“你還在和我生氣?”她抹開他的手,並不回答,隻是躋上拖鞋,就要往外走。他坐起來,大聲說:“這些話,我以往都是對你講,你還能出出主意,現在是怎麼了,就為司令行轅的事?”她扶住胡桃木門,木質溫潤微涼,她回頭淒惶一笑,說:“因為你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