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甫冷冷一笑,道:“說不準。他心裏裝著誰,夫人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算盤明眼人都看得出——擺脫夫人和程老爺子,與葉瑾柔重修舊好。”
程熙雯身子一震,目光變得生烈,杜光甫十二萬分得意,知道觸及到了她的心病,煽風點火道:“先生的心大得很呢,怎麼會輕易放過阻礙過他的人呢?為了防止日後一無所有,夫人應該早為自己備條後路。”一邊說,一邊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過去,說:“這是財產轉讓合同,你讓先生簽了字,整個錢豐就是夫人您的了。”
程熙雯敏感地推開文件,說:“這種事,我做不來。”
杜光甫笑道:“夫人是聰明人,怎麼這會子卻糊塗了?若日後先生真保你父女周全,這合同如同廢紙一張;假若他棄你而去,你就拿出這份合同,讓他傾家蕩產。”程熙雯一向無畏,這時卻懦懦地望著杜光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杜光甫腦筋一轉,厲色道:“對不起夫人的人,就該這個下場。”
程熙雯眼中狠光一閃,鼓足勇氣,接過文件,說:“喬致遠向來信不過人,看文件從不馬虎,恐有些難辦。”
杜光甫哈哈一笑,道:“老頭子這裏有條妙計,不過夫人得用你手頭大富貴的股權來換。”
程熙雯毫不猶豫:“不行!”
杜光甫怔了怔,旋即笑道:“夫人聽老頭子把話說完。咱們就簽口頭協議,夫人是一言九鼎的人,老頭子信得過。若錢豐日後歸夫人所有,那麼請夫人將股權歸還於大富貴,若先生並沒做對不起夫人的事,那大富貴自認倒黴。”
程熙雯掂量了一陣,終於說:“就這麼定。請杜老爺子把妙計說出來。”
杜光甫鬆了一口大氣,笑道:“夫人用唐先生的名義給先生去封信,把交貨時間提前到晚上八點,然後去請程老爺子……”
他聲音越來越低,幾不可聞,程熙雯聚精會神,卻聽得清清楚楚,一麵點頭,一麵諷刺道:“花老板真是狗咬呂洞賓,就這樣被你和二公子算計。”
杜光甫嘻嘻道:“生意場上,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程熙雯悵然道:“可不是嗎,連夫妻都這樣。”
杜光甫畢竟是過來人,語重心長地說:“老頭子說句討打的話,夫人是當局者迷,要我這旁觀者看,夫人和先生真不適合做夫妻,你們是同樣的人,身上閃耀同樣的魅力,並沒有吸引彼此的異處。哪有夫妻倆互相算計的?白天在外機關算盡,晚上回到自個兒屋裏,本該輕輕鬆鬆的,卻還要勾心鬥角、處處防備。你們真正需要的,是簡單的沒有城府的伴侶。”
程熙雯笑了笑,不知說什麼好,也不想開口說話了。
燈光微弱,程熙雯從回憶裏緩過神來,又把文件看了一遍,精明如他,竟會在財產轉讓合同上簽字,他如此信任她,她卻騙了他。她淚眼望著熟睡中的他,嘴角翹起,恍若在笑,是啊,如今他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心裏不知有多快活呢。她愛他,愛如此優秀的他!
她狠下心,一把撕毀文件,像受傷的孩子,連忙走到床邊,俯身下去,在他額上印上一吻,他動了動嘴唇,她不由輕笑,正要吻上去,卻聽見他低喃一句:“瑾柔,我也愛你。”
這話猶如五雷轟頂,她隻覺全身發冷,心髒都要碎了,他笑得那樣甜,竟是因為夢見了葉瑾柔!她為他擋下那記棍棒,她為他出謀劃策,她在雪地裏等他至深夜,她拚死拚活為他四處購股,他心心念念的卻不是她!
她自嘲地笑起來,她可是程熙雯,堂堂江南絲綢大王的千金,竟會落到一廂情願的境地。她恨恨地盯著他,心如刀絞,她仿佛不是與他過意不去,而是與自己過意不去,她不能容忍自己如此不堪,她所向往的人生,是光彩照人、受萬人矚目的人生,她討厭現在的自己!她必須振作起來,她必須讓他受到懲罰!
【唔~好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