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下垂,微風吹起一線縫隙,青灰色的晨曦透進來,四下裏靜悄悄的。
葉瑾柔一夜無眠,經過千思萬想,翻來覆去,雖然早就下定決心離開喬致遠,可一想到他溫柔的淺笑和寧靜的睡顏,心裏還是止不住的絞痛。他懇求她:“瑾柔,不要走,陪著我,好不好?”像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他那麼放不開她。她走之後,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恐是連僅存的一絲安寧平和也會斂去吧,成為一個完全冰冷的人。
她腦子裏像放電影一般,一會兒想到段家大難時,朱炳輪對她的好;一會兒想到喬致遠淩厲霸道,卻獨獨對她溫存體貼;一會兒想到大表哥臨行前,將她托付給朱炳輪。她頭痛欲裂,眼淚竟禁不住湧了出來。
起居室的門被推開,喬致遠來了!他手裏拿著一個照相匣子,笑嗬嗬的說:“方才在書櫥裏瞧見這玩意,就想過來替你照張相。”
葉瑾柔趕忙拭幹眼淚,勉強笑道:“你就愛瞎折騰。”
喬致遠見她眸光清澤,知道她方才哭過,心裏一陣難過,隻是不問,說:“屋裏光線不好,咱們到院裏去照。你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葉瑾柔不願動彈,於是說:“我昨晚沒睡好,倦得很。”
喬致遠耐著性子,說:“花不了多少時間,一會兒再回來睡,怎麼樣?”
最後選在一棵槭樹下照相。漸漸入了冬,那槭樹葉子紅得如熊熊燃燒的火焰,時而飄下來幾片,像遊行的紅色的金魚。
喬致遠給葉瑾柔照了幾張,葉瑾柔說:“我給你也照幾張吧。”喬致遠一笑:“我才不照呢。除非你和我合影。”於是叫了一個下人過來,為他們拍了幾張合影。
葉瑾柔想起她以前初中畢業那會兒,同學們互相留影作為離別紀念,心裏酸楚,眼淚差一點湧上來,幸而忍不住了。
寒風吹過來,她身體微瑟,喬致遠替她理了理鬥篷,說:“快回屋吧,天越來越冷了。”
喬致遠公事繁忙,沒在葉瑾柔那裏多呆。正要上汽車去公司,卻看見朱炳輪走過來,喬致遠心裏一驚,本不想理會,朱炳輪先打起招呼:“喬先生,早。”
喬致遠點點頭,算是回應,一瞥間,看見他頸上的棕色圍巾,正是葉瑾柔織的那一條。
他臉色不由一變,原來這條圍巾不是織給他的,從頭至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看來,朱炳輪已經和瑾柔見過麵了。他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竟瞞著他!對了,她今早流淚,也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嗎?她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她舍不得為他掉一滴眼淚。他到底是做大事的人,臉上卻不顯露半分,隻是說:“我公司裏有事,先告辭了。”
他畢竟心裏有事,氣躁得很,看不進去一份公文,中午不到,就搭著西服坐車回公館了。
才進大廳,就與程熙雯的丫鬟秀珠撞了個滿懷。
喬致遠眉頭一皺,道:“急什麼?趕著去投胎嗎?”
秀珠見喬致遠滿臉慍色,慌忙拾起掉在地上的信,說:“夫人叫我送一封信到朱府去,這才急了些。”
喬致遠聽了,忙拿過信,拆開信封一看,不禁咬緊下唇,將那信揉作一團,重擲在地,大聲咒罵一句:“混賬。”顧也不顧秀珠,抬腿就往喬雲綺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