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手臂受傷,葉瑾柔沒去上課,在家裏呆了幾天。
已經到了八月裏,院裏的桂花開了,一樹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像一閃一爍的星星。香氣一陣陣飄散,抬指輕嗅,紋理間似乎也浸染了可濃可淡的醉人氣息。
午飯剛過,各大宅子裏的麻將桌還未排開陣勢。楚玉容無所事事,最後尋了一大團紅色絨線,坐在桂花樹下織絨線衫。葉瑾柔瞧了,忙跑過去幫著繞線圈。
陽光正好,透過桂樹的縫隙細密地投擲下來,像一粒一粒金色的沙子,均勻散開,照耀在人肌膚上,隻覺熨帖。
門房走了進來,躬身道:“大少奶奶,門口有位不認識的先生要見大公子。”
話剛說完,那位先生已經走了過來。葉瑾柔隻覺身形有些熟悉,再細細一瞧,竟是毛司令身邊的張副官。他今日沒穿戎裝,而是一身極其普通的青緞堆花長衫,麵目還算和善,對著楚玉容叫了一聲“段夫人”,又轉向葉瑾柔,嘴角帶出一抹捉摸不定的笑,說:“葉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葉瑾柔站起來,心裏雖十分警醒,麵上卻平靜無異,問:“張副官,不知到舍下找大公子為什麼事?”
楚玉容聽葉瑾柔稱麵前的男子為副官,心裏已明白他是毛錢林派來的人,當下就說:“對不住,外子不在宅裏,恐是在鋪裏忙生意哩。”
張副官哈哈大笑:“我這回可不是代表我們司令,是我自個兒找大公子有點事兒。夫人小姐不必處處防備著張某。”
葉瑾柔璀然一笑:“張副官多心了,我們不過婦道人家,哪裏懂得你們大男兒的那些交涉。隻是我大表哥確實不在宅裏,並不是我們有意防備著您。”
正說著,門口突然就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門房跑過來,嚷道:“是大公子回來了!”
段政亞跨進朱紅大門,繞過壁影,下得幾個台階,望了望張副官,大聲說道:“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趕了回來。快,快進書房。”說時,已引著張副官往書房去了。
葉瑾柔與楚玉容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張副官回過頭來,衝著葉瑾柔別有意味的笑了笑。
楚玉容扯扯葉瑾柔袖口,說:“你家大表哥愈發不對勁了,這段日子,常常見一些稀奇古怪的人物,真不知道,他又是如何與那位張副官扯上關係的。”
葉瑾柔把段政亞前前後後的行徑想了一想,也覺得十分可怖,麵上卻鎮定自若,撫了撫楚玉容的手臂,安慰道:“大表哥是多麼精明的人,想必他自有打算。”
楚玉容聽了,點了點頭,喃喃自語:“但願如此吧。”
兩人又織了一會兒絨線,忽聽見壁影那邊有人笑道:“夫人小姐可真是好興致。”
楚玉容抬頭一瞧,正是朱炳輪立在壁影前講話,不由一笑,說:“朱公子,快過來坐。”一麵說,一麵將身後的小椅子遞出來。
朱炳輪接過椅子坐下,往葉瑾柔臉上望了望,柔聲問道:“手臂好些了嗎?”
葉瑾柔淡淡一笑:“好多了,多謝公子掛心。”
楚玉容在一旁瞧著,心裏以為他們是極為登對的,雖有喬致遠那麼一出,畢竟他好些日子沒過來,到底是無意於瑾柔的,於是嘻嘻的說:“你們好生聊,我上廚房尋點吃的。”
葉瑾柔見楚玉容借故離開,心裏頓時慌了神,抬眼對朱炳輪笑了一笑,卻不知說什麼好。
朱炳輪拿過她手裏的絨線,問:“你會織?”語氣裏有善意的不相信。
葉瑾柔仰起頭:“有什麼不會的?我念初中那會兒,還為姨父織過手套哩。”
朱炳輪聽了,麵上微微一笑,說:“那敢情好,漸漸有了秋意,你替我織條圍巾怎麼樣?”
葉瑾柔不料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說:“你府上手巧的丫鬟多著呢,怎麼叫我替你織?更何況,我手臂的傷還未痊愈哩。”
朱炳輪想了想,說:“我可不想帶她們織的圍巾。要不,等你傷好了,再替我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