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一怔,難道她就是那位神秘人物?
這位小姐二十歲上下,穿著一件銀杏色燙金印度緞長衫,挖著雞心領,露出胸前的水紅色薄綢襯衫,頸上一串晶瑩剔透的項圈,稱在襯衫上麵。
她見段政寧望著他,不由對他笑了一笑,一對烏珠配合著靈活一轉,額上蓋著的一層厚厚的黑劉海,將臉頰襯得白淨小巧。
楚玉容為他二人作了介紹。
原來那位小姐是沈氏女妝沈重雲的千金沈露晞,才從北平念完大學回來。
段政寧心想,難怪平常在交際場上沒見過她呢。
坐定後,三人各點了一杯咖啡,沈露晞另點了一份榛子醬蛋糕。
段政寧不由說道:“我聽說女孩子晚上通常不吃甜品,擔心身材走樣哩。”
沈露晞抿嘴一笑:“那是她們自找罪受。要我說,活在這世上,若是想做的不能做,想吃的不能吃,還有什麼樂趣?”
說時,捏起小花匙,輕輕挖了一小口蛋糕,此間,袖口隨勢一伸一縮,露出手腕上幽藍的手鐲。
段政寧說:“沈小姐真有新式女性的派頭。”
楚玉容諂笑著插嘴道:“還有一點你不知道的,沈小姐在北平學的是戲曲研究,現在正著手創辦滬上戲曲協會呢。”
段政寧心生讚許,說:“趕巧,我也是靠戲曲吃飯的。”
沈露晞璀然一笑:“那還得勞煩段公子多多幫忙照應哩。”
她一笑,嘴角邊立即浮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燈光照過來,水靈靈的眼睛裏倒影出離離星點。
段政寧麵上一紅,不由心旌搖曳,卻不想讓他人瞧見,說了句“哪裏”,連忙垂下頭,自顧自地搗鼓咖啡。
楚玉容注意到他這般情態,明了他的心思,心裏暗自高興。
快樂總是把時光裁剪得漂亮卻短暫。段政寧隻覺是一個恍惚,卻聽見楚玉容說:“老二,咱們得走了,你看,車夫在門口招呼咱們呢。”
段政寧回頭一看,果不其然,心裏不由一跌,神情裏顯出無限依戀。
楚玉容咯咯一笑,說:“露晞,以後你可要常來我們家玩。”
段政寧連忙接著她說:“對呀,我屋裏有很多戲曲雜誌哩,哪****來看看,保管喜歡。”
沈露晞嫣然一笑:“隻怕以後我來頻繁了,你們嫌煩。”
楚玉容笑道:“怎麼會。若真這樣,有人心裏指不定如何歡喜呢。”說時,兩隻眼睛往段政寧身上看了看,掩嘴而笑。
段政寧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問:“沈小姐府上的車子什麼時候來?”
沈露晞望了望壁上的石英大鍾,說:“一會兒就會來的。”
段政寧放心不下,說:“我們也不急,再陪你等會吧,你一個人坐在這裏等,怪無聊的。”
沈露晞心裏微微一動,頷首道:“費心了。”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沈府的汽車便接人來了。
段政寧將沈露晞送上車,望著車子打出來的那兩道暈黃的越來越遙遠的光,心裏竟生出一股朦朧的歡喜與悲傷,這是他二十三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