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智聽得詫然問道:“你不參加?你放棄這種千載良機則甚?”
龍三公苦笑答道:“我有比參加這場‘奪寶大會’更為重要之事,故而想請上官老前輩,幫我一個忙!”
上官智搖了搖了頭,目注龍三公笑道:“龍老弟,這不算是幫忙,因為我與狄素雲的關係,比與你更深,扶助她奪獲‘羅公鼎腹’,冠冕群堆之舉,本來就是我老花的肩頭重責!”
龍三公笑道:“我知道老前輩會幫助狄素雲姑娘,故適才所說之意,隻是想請老前輩替我轉告一句話兒!”
上官智微笑問道:“什麼話兒?我老花平生最愛成人之美,願意替你們這些英雄俠女,遞簡傳書,穿針引線!”
龍三公俊臉微紅,含笑說道:“老前輩請轉告狄素雲,就說龍三有要事暫離,不及與她為別,彼此定於‘峨嵋金頂爭金鼎’的大會之上,再複相見!”
上官智點頭笑道:“好,我替你傳達這句話兒,但你們心願得諧,百年好合之際,卻少不了我老花的一杯喜酒!”
龍三公忽然想起一事,不禁俊臉更覺燒紅地,向上官智愧然笑道:“上官老前輩,我有一樁秘密,你暫時還不可向狄素雲,加以泄漏!”
上官智莫明其妙地,詫聲問道:“什麼秘密?”
龍三公有點不便出口地,囁嚅說道:“我……我已經在無意知道狄素雲的女……女孩兒家身份,對她深為傾心,矢情不二!但她卻尚以為我懵然不知,與她隻是金蘭手足之愛!”
上官智“哦”了一聲,怪笑說道:“你怕我泄漏你已知她秘密之事,羞了狄素雲麼?”
龍三公苦笑說道:“我覺得這樁秘密,最好等狄素雲向我主動揭破,才較穩妥!”
上官智笑道:“我可以替你保守這樁秘密,但卻不同意你這種想法,因為男女相愛之間,男人永遠應該站在勇敢猛攻的主動地位!”
這“男人永遠應該站在勇敢猛攻的主動地位”一語,把龍三公,聽得先是微微一愕,然後麵含微笑地,向上官智抱拳長揖,作別而去!
上官智見龍三公走後,不禁失笑自語說道:“今天這樁事,辦得真險!若不是穀寒濤老鬼與我一別多年,想不到我會改裝相戲,而我又曾大下苦心地,把當地人的‘嶽州’語音,練得純熟,難免要被他看出破綻,壞了大事!”
語音至此微頓,眼珠一轉,又複搖頭笑道:“如今‘君山大會’的一場浩劫,雖暫告消除,但我老花卻又受了龍三公之托,要去找那狄素雲呢!”
這位“遊仙酒丐”上官智搖頭晃腦地,自言自語一番,也就離開了這座荒村酒肆。
這時,“嶽陽樓”上酒客甚多,但多半都是些武林豪客,絕少俗人,所談論的也都是有關“君山漁夫”婁一清,在“逍遙塢”,舉辦生麵別開的“奪寶大會”之事!
群豪之,有位鶴立雞群,風采如仙的美秀白衣書生。
這位白衣書生,便是“玉劍觀音”空明師太的得意愛徒,易釵而弁的俠女狄素雲!
狄素雲獨據一張酒桌,舉杯自飲,但她一雙妙目以內的炯炯神光,卻正向“嶽陽樓”上所有群豪,一一細加審視!
因為她在亂葬墳瑩之,曾獲人兩次示替,避過與那位意欲殺她已久的“金鏈閻婆,骷髏仙”裘冰豔相遇,而慘遭毒手危機,並參悟出上官智鐫環相贈的“遊仙八式”以後,曾發現這位隱形關垂自己的前輩高人留下了“素雲要見我,且去嶽陽樓”字樣!
狄素雲既陽錯陰差地,尋不著龍三公,遂立即趕赴“嶽陽樓”頭!
她韌見“嶽陽樓”頭,全是武林人物,不禁心微喜,但仔細一打量以後,又不禁秀眉微蹙!
因為狄素雲目力極強,又是武林高手,大大行家,看出樓頭人物,多半庸俗不堪,其縱或有一、二位比較高明的上人材,也決不是能在亂葬墳,對自己一再關切,而能使自己摸不清對方身份的絕代奇客!
狄素雲正自滿腹疑雲,忽覺眼前一亮!
她因便於注視“嶽陽樓”的往來遊客,遂把所坐之處,選擇得正對梯口,如今恰巧看見從樓下走上一位風神脫俗人物!
此人是位四十出頭五十未到的清秀年書生,衣著與狄素雲一樣,穿了件白色儒衫,氣宇出生,在高華,並蘊有威嚴神態!
狄素雲一見之下,覺得這位白衣年書生,正是自己耍找之人,便站起身形,抱拳笑道:“老人家倘不嫌棄,便請屈駕同飲如何?”
白衣年書生聞言,一麵緩步走過,一麵含笑說道:“有人願意請客,當然極好!但我比你的年齡雖是略為癡長,對於‘老人家’三字,卻還不願承當,你能不能換個稱呼?彼此飲酒談天之際,也可以隨便一點!”
狄素雲聽了他這樣說法,又覺這白衣年書生的語音,也與亂葬墳崗所聞不同,遂知自己過於心急,弄錯了人,不禁雙頰微紅,窘然呆立。
白衣年書生見了狄素雲這副神情,雙眉微揚,含笑說道:“人各有誌,不必勉強,你若不肯改變稱呼?我便也謝卻盛情,不願以‘老人家’三字,來換上一頓吃喝!”
狄素雲因這白衣年書生,人品不俗,縱非所尋之人,也不妨略加交結,遂抱拳陪笑說道:“仁兄尊姓大名?”
白衣年書生聽她改了稱呼,遂點頭微笑道:“仁兄兩字,比‘老人家’三字聽起來舒服多了,我姓畢,名仁,但不知你這位愛請客的老弟台,是姓什麼呢?”
狄素雲一麵招呼酒保,添設杯筷酒肴,一麵含笑答道:“在下狄素雲……”
話猶未了,畢仁便搖手叫道:“不好!不好!”
狄素雲英明其妙地,蹙眉問道:“畢仁兄此語何意?莫非不滿小弟所叫酒肴……”
畢仁連搖雙手笑道:“狄老弟不要亂猜,我不是不滿意你所叫酒肴而是覺得你的名兒不好!”
狄素雲越發驚奇地,詫聲問道:“畢兄有話,盡管明言,未知小弟賤名‘素雲’二字,有何不妥之處!”
畢仁揚眉笑道:“天上素雲,原本清高自在,不是俗劣字眼,但用以為名,卻略嫌含有脂粉之氣,隻宜於女,不宜於男,狄老弟風華絕世,分明才調極高,難道連這種淺薄道理,都未曾注意到麼?”
這幾句話兒,把狄素雲聽得玉頰微紅,芳心又轉,認為畢仁仍是自己來此相尋之人,遂秀眉雙挑,試探性的含笑說道:“畢兄,我覺得我們好像不是初次相逢,已曾在別處見過!”
畢仁搖頭笑道:“大概沒有見過,不然我不會對你這脂粉氣息極濃的‘素雲’二字,毫未留下印象!”
狄素雲見對方不肯承認,隻好暫時悶在心頭,旁敲側擊地,舉杯笑道:“畢仁兄不必再研究我的名字了,小弟且敬你一杯酒,當我們彼此訂交,結為好友!”
畢仁舉杯就唇,一傾而盡,目注狄素雲,微笑說道:“狄老弟,你不是湘人,卻趕來‘嶽州’,莫非是要參與那‘君山漁夫’婁一清即將舉行的奪寶大會!”
狄素雲適才便聽得“嶽陽樓”上,群雄談論這“奪寶大會”之事,心頓覺好奇,如今再見畢仁提起,遂搖了搖頭,含笑說道:“小弟未識‘君山漁夫’婁一清其人,也未曾聽說他要舉行什麼‘奪寶大會’?畢兄倘有所知,即請見告如何?”
畢仁“哦”了一聲,訝然說道:“原來狄老弟對於如此武林盛事,竟無所悉?我還以為你是特意趕來,奪取‘羅公鼎腹’的呢!”
狄素雲失驚問道:“婁一清的‘奪寶大會’,是要奪取‘羅公鼎腹’麼?”
畢仁笑道:“婁一清不是企圖奪寶,隻是打算把這塊‘羅公鼎腹’,贈送給精選粹,鼇裏奪尊的武林絕世之人!故而這場大會,雖然熱鬧非凡,卻不致帶有太重的血腥氣味!”
說完,遂把“君山大會”的一切情況,向狄素雲細加敘述。
狄素雲聽得揚眉笑道:“這場熱鬧,果極有趣,小弟頗願觀看!畢兄想來定也是參與的了!”
畢仁微笑道:“我不僅參予,並還是‘君山漁夫’婁一清所邀請的評判人物之一!”
狄素雲想了一想笑道:“婁一清這場‘奪寶大會’,既然要把當事人的年齡,身份等條件,與所表現的武功火候,綜合計算,則評判人的責任極重,所作斷語,頗難恰到好處的呢!”
畢仁點頭說道:“雖然難,但我們充任評判之人,均願盡心盡力地,做到‘公平’二字!”
兩人談了一會,畢仁便即告辭,狄素雲在這“嶽陽樓”頭,整整等了一日,也未等著那位在亂葬荒墓,把自己約來相見的前輩怪客!
狄素雲廢然之下,自然想起了業已芳心相許的龍三公,想起了姊姊“冷麵仙姬”狄墨雲,想起了“南梅醉仙”蕭先生門下的“遊龍俠少”夏侯平師兄!
但狄素雲雖然想念他們,卻並不想見他們,因為她知道既有“君山漁夫”婁一清在“逍遙塢”,所舉行的這場“奪寶大會”,則龍三公,狄墨雲,夏侯平等人,均將參於此會,彼此定可在會相見!
故而狄素雲在這一兩日之間,居然一塵不染,百慮皆摒,專誌凝神地,練習上官智鐫環上相傳的“遊仙八式”!
尋常人習煉這種上乘武功,潛心十載,未必有成?
但狄素雲卻在一兩日間,便鍛煉得施展自如,得心應手!
如今,狄素雲自幼便蒙“玉劍觀音”空明師太那等曠代奇俠,替她把根基紮得結結實實,循序漸進地,鍛煉出一身相當高明武學,則練習這‘遊仙八式”起來,自然觸類旁通,可以由一悟十地事半功倍!
展眼間,狄素雲把“遊仙八式”,練得滾瓜爛熱,時日方麵,也到了“君山漁夫”婁一清所舉辦的“奪寶大會”之期!
“君山逍遙塢”前,熱鬧非凡,不知來了多少五嶽三山的武林豪客!
這些武林人物之,隻有小部分是自負武學,覬覦奪取那塊“羅公鼎腹”而來,卻有大部分是自知材料不夠,僅想見識“君山漁夫”婁一清所布置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大陣,及上陣人的絕藝神功,以求一開眼界!
會場是設在一片湖水前,並預定午正時分,開始舉行大會!
天到巳末,群雄業已畢集當場,但狄素雲目光四掃,仔細搜索之下,隻看見兩位熟識人物!
一位便是“嶽陽樓”相識,如今正高踞評判席上,神采飛揚的白衣秀士畢仁!
另一位則是“遊龍俠少”夏侯平,但因座的相距過遠,賓客又擠成一堆,未便互相招呼!
狄素雲好生驚訝,暗忖慢說姊姊狄墨雲高傲無比,便連龍三公,也是目空四海的好大喜功之人,他們決不會不知道這樁“奪寶大會”,更決不會甘於寂寞,不來參與,這迄今未見之故,卻是什麼道理?
她越想越覺疑心,遂意欲穿過賓客人群,去尋“遊龍俠少”夏侯平,問問他日前與“冷麵仙姬”荒墳約鬥之事,有了什麼結果?
但狄素雲剛剛站起身形,天光已屆午正,隻聽得“鐺鐺鐺”的三記清越鍾響!
這三聲鍾響,是大會開始記號,群雄由紛囂吵雜之,齊靜了下來,聆聽主人發話!
狄素雲見狀,覺得不便單獨走動,遂仍在原位坐下!
“君山漁夫”婁一清起立發話,他所說極為簡單明了,隻揭櫫了四項原則:
第一項原則是凡屬要想獲得“羅公鼎腹”之人,必須通行“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大陣,並在每陣,至少被評判為十分以上,方算合格!
第二項原則是通行五行大陣之時,所表現武功方式,完全由當事人自行決定,評判人再根據其難易成敗,及年齡身份等加以公平評分!
第三項原則是,在大會之,務須暫時捐棄一切私仇,若有故違,便成公敵!
第四項原則是與會人務須立誓,不許再對奪得“羅公鼎腹”之人,加以暗算,更複生心攘奪!
這四項原則,均頗冠冕堂皇,自然使與會群豪,聽得毫無異議!
“君山漁夫”婁一清話完,見在座群堆,毫無其他意見,遂揚眉傳令笑道:“擺金刀陣!”
號令一出,立有四五名侍役之人,搬出幾蘿金刀,一柄柄刀柄向下,刀尖向上地,虛插在一條約兩丈的沙堤之上!
這種金刀,極為鋒利,每柄均長約七寸,插滿沙堤以後,頓使那條兩丈沙堤,變成了刀山模樣。
婁一清指著刀山沙堤,拈須笑道:“這兩丈刀堤,便算是第一關,但如何行走,卻可由當事人別出心裁,自行施展!那位且領眾開頭,一試絕學?”
婁一清語音方落,座業已站起一人,聲若洪鍾地,狂笑說道:“倪桓不才,想以‘赤足舉重’方式,通過這條‘刀山沙堤’!”
婁一清昔年久走江湖,知道這倪桓外號人稱“神力金剛”,一身硬功,火候極高,是河南成名巨寇,遂點頭笑道:“倪兄既要以‘赤足舉重’方式,通過‘刀山沙堤’,但不知是用石鎖?還是用鏈力石擔?”
“神力金剛”倪桓揚眉大笑說道:“我要五百斤一隻的兩隻石鎖!”
這句話聽得全場一驚,因為兩隻石鎖,共重千斤,倪桓手舉這等重量,還要赤足踏刀,委實稱得上是罕見武林絕藝!
婁一清含笑揮手,命人取來石鎖,倪桓遂先行試了試手,然後脫去鞋襪,雙手高舉石鎖,飄身向那“刀山沙堤”縱去!
沙堤極為鬆軟,刀尖極為尖銳,常人若是赤足行走,在身形一落之下,不是把腳底戳得洞穿的皮破血流,就是耍把那虛插沙上的尖刀,踏得陷入沙內!
但如今“神力金剛”倪恒,手舉千斤石鎖,赤足踏向刀尖之際,卻皮不破,血不流,刀不沉,沙不陷,分明已把輕功內力,練到了相輔相成,隨意施為的上乘境界!
他走得不快,緩緩舉步,踏遍了沙堤之上的每一金刀,等把這兩丈刀山,完全走完,全場豪雄,均自掌聲雷動!
倪桓走向原處,臉不紅,氣不喘地,放下石鎖,向五位評判人,微一抱拳,靜待評斷!
婁一清等略加計議,便由他向“神力金剛”倪桓,含笑說道:“倪兄暫時休息,你可以參加第二陣了!”
倪桓知道在遍經金木水火土等五陣之前,當事人的所得分數,必須保持秘密,暫不宣告!但自己既被宣稱可以參加第二陣,則定已獲得高於十分的基本分數!
婁一清目光四掃,含笑叫道:“還有那位願在這金刀陣上,一顯絕學!”
一聲異常清脆的“阿彌陀佛”佛號,突然響起座,跟著便站起一位身披紫色緇衣的年美貌女尼!
婁一清看得眉頭一蹙,認出這是號稱“仙霞三凶”之一“紫衣勾魂”妙常師太!
這是一位板難纏的淫尼,但武功之高,卻與隱居“仙霞嶺”的另外兩位凶人,“金佛”法洪,“藍影神魔”芮獨尊等齊名,被武林人物,視為遇之無幸的凶神惡煞!
婁一清因賓客太多,並未親自一一接待,故而忽見“紫衣迫魂”妙常師太之下,不禁心微愕,目光四掃!
他目光四掃之意,是想看看“金佛”法洪,“藍彤神魔”芮獨尊等其餘“仙霞二凶”,有否同來?
但“紫衣追魂”妙常師太卻已頗為不悅地,發話問道:“婁老先生,你在沉吟則甚?難道竟認為貧尼功行微薄,所學太淺,不配上這‘金刀陣’麼?”
婁一清聞言,忙自抱拳笑道:“師太說那裏話來?但不知道師大打算施展什麼樣的武林絕藝?巧戲金刀!”
妙常師太揚眉笑道:“我想來個‘金蜂吸蜜,巧度刀莊’,請婁老先生命人把堤上金刀,深插入沙,隻留兩寸在外!”
婁一清立即命人照辦,但那位“神力金剛”倪桓,卻聽得雙眉微蹙,知道“紫衣追魂”妙常師太即將表演的這種“金蜂吸蜜,巧度刀莊”功夫,要比自己適才所顯露的“赤足舉重”之技,高明不少!
原來,所謂“金蜂吸蜜,巧度刀莊”就是先行把那些金刀,插得深入沙,然後在每踏過一柄金刀之時,要用“回元巧勁”把金刀吸成虛插沙內!這“回元巧勁”已極難提,但是難的卻是在走完抄堤刀陣以後,要把所有金刀,吸提成一般深淺,其若有絲毫參差?便算是功行未到!
妙常師太見金刀業已插好,遂脫去雲鞋,僅著白襪,縱到刀陣以上!
狄素雲見狀,不禁哂然微笑,暗忖“紫衣追魂”妙常師太這等凶邪人物畢竟功力不純,比起自己,仍差了一些!
因為施展這種“金蜂吸蜜,巧度刀莊”功夫,是著鞋難似脫鞋!外行人見妙常師太,脫去雲鞋之舉,雖然更覺驚奇,但在狄素雲這等行家眼,卻深知她懸功行不夠,故意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