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兒。”龍卿闕見鳳冉吃罷飯,喚了她一聲，鳳冉下意識地就應了聲，“主人……”鳳冉開啟的紅唇又闔上，垂首無力一般,“作甚麼又喚我……”鳳冉說不出那兩個字,這是龍卿闕曾經對她的稱呼，那時候,龍卿闕是主,而她是仆,名義是主仆，但龍卿闕待她更像姐妹。
龍卿闕勾起唇角,說：“冉兒,我有事問你，你如實回答我。”龍卿闕避開了鳳冉的問題，鳳冉低著的頭點點，“嗯，你問吧。”話語竟有幾分溫順。
“你記得禦龍族時你給我講的那個夢麼，說是天界有兩處極為隱秘的地方，一處屬極陰，一處屬極陽……”
“那個夢，我記得。”鳳冉看了一眼龍卿闕，回答道，“我還記得夢裏說是極陽之處是天界龍脈所在；而極陰之處便是無極煉獄……”
“那根本不是夢，是不是？”龍卿闕雙眸緊緊盯著鳳冉，鳳冉被眸子裏的逼人寒意看得發冷，遲疑地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冉兒，你方才應允了我會如實回答的。”龍卿闕再次強調，鳳冉不肯再說話，眼神卻有些飄忽，龍卿闕繼續說：“我記得，當時是我同琳琅被分開，我揚言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尋到她，責罰她又丟下我，你那時卻說許是事事都有定數，順其自然，天理不可逆……”
“是，當時你說你不信天理，不從天理，我便跟你說違背天理定是要受到責罰的，當晚我就做了夢，夢見那極陰之處非常可怕……”鳳冉接著龍卿闕的話往下說，說到極陰之處聲音都低了下去，好似不願提及。龍卿闕微微搖頭，否定了鳳冉，“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你的夢，你一定是進過極陰之處，並且受到極大的責罰，你害怕我會違背天理受到責罰，才提醒我，是不是？”龍卿闕的推理讓鳳冉啞口無言，鳳冉沉默半天，半晌說：“你愛信不信，反正，隻是個夢。”
“是麼？那我再問你，你的肉身和元神為什麼會被分離？是誰有這個能耐將你們分開這麼久？”龍卿闕伸手抓住鳳冉的手腕，迫使她看向自己，鳳冉別過頭去不肯看她，龍卿闕繼續說：“現下看來，你的肉身和元神生生世世被分離，正是一種責罰。”
鳳冉似乎鐵了心不肯說，龍卿闕鬆開她的手，坐在一旁，良久，輕輕笑了一下，有些悵然地說：“想來，你還是護著我的，當初明明已經背叛我投向華清師，卻一次次有意無意提醒我不要再違背天理。”
“……”鳳冉偷偷看了一眼龍卿闕，龍卿闕似乎陷入回憶中，正在說：“回想過去種種，我是真的累了，現在，我隻想結束這一切。”說著龍卿闕側身凝眸看向鳳冉，微微傾身過去，“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我希望你的元神能歸位，你能重新成為白虎神獸的禦者，躲避不是辦法，你在俗世顛沛流離，白虎元神在三清山被困千年，你不去解救它，它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那，而白虎族人後代，也世世代代群龍無首……”
“不要說了！”鳳冉突然打斷龍卿闕，她皺著眉頭，似乎很不願聽到這樣的話，龍卿闕卻繼續說：“你放心，你丟失的，我會給你拿回來。其實，我都知道，你會背叛我，是因著我對鳳琳琅的一次次殺戮，我自己忘記了，而你知曉卻又不能言。你一次次看著她愛上我，而我最後又會殺死她，你對我的歡喜漸漸轉為仇恨，最後，你負氣出走……”龍卿闕說到此處，話語低了下去，眼神也是看向鳳冉，帶著疼惜。
鳳冉的眼神複雜，更多的是哀怨，四目相接，鳳冉眸裏的哀怨轉為淒苦，淚水滿眶，輕聲哭了出來。龍卿闕坐到她的那一側，沒有去抱著她，隻是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鳳冉抽泣著，說：“那確實不是一個夢，上古時，族人最重忠誠，我背叛了你，我確實受到了懲罰，無極煉獄傳言說有九十九層，而我因著背叛你，被打入煉獄飽受煎熬，元神被逼出體內，與我肉身排斥，我死死活活不知多少回，那感覺生不如死，而當我出來時，我才知道，我不過是在無極煉獄的第九層而已，我不敢想象那九十九層會是何等的煎熬……”
龍卿闕看似看無表情，心中卻是暗暗留意，鳳冉完全沉浸在過去的痛苦回憶裏，身體發抖，甚至坐立不穩，微微倒向了一旁的龍卿闕身上。龍卿闕不動，任由鳳冉倚著，鳳冉則是雙手抓握著被子，低著頭說話，“我雖恨你，但是……我不想你死，我知道，你對鳳琳琅，是沒有辦法，我也恨鳳琳琅，縱使我背叛了你再去接近她，告訴她你最後會殺死她，她仍然不肯離開你，我的恨太多。”鳳冉說著，突然伸手抓住龍卿闕的手腕，緊緊攥住，指甲幾乎嵌進龍卿闕白淨的肌膚，抖著問：“鳳卿丞會重生麼？會麼？你告訴我！會不會！”鳳冉幾近失控地嘶喊，龍卿闕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將人攬在懷裏安撫，鳳冉放聲大哭，“她死了，是不是？她徹底死了，你的七巧玲瓏心成了，天界再也不需要她，她們就希望她死！”鳳冉是一哭起來就沒完了，好似要把生生世世壓在心裏頭的情緒全哭出來。
“乖了，乖了，莫要再哭了，哭起來真難看。”龍卿闕略微彎著腰身逗著，鳳冉的情緒本處在大悲之下，龍卿闕突然一個轉折，將氛圍帶向了奇怪的方向。鳳冉眨眨眼眸，淚水更加洶湧地滾落下來，掙紮起身半跪在龍卿闕麵前。龍卿闕淡然的眼神看著鳳冉用下跪的姿勢麵向她，鳳冉雙手死命抓著龍卿闕的肩膀，哭得早已紅腫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認真，一字一頓地問：“既然你喚我冉兒，那我便稱你作主人，方才我也坦誠說了，那我現在鬥膽問主人，此刻的你，是否還記得前塵之事，還是全部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