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五章(2 / 3)

她也不是沒有提醒自己,他不是當街羞辱過她麼,她明明恨他恨得要死,怎能被這小小的關懷就融化了恨意?他不是拉傷了她的手臂麼,可為什麼在他如獲珍寶地抱著她入睡後,她就開始漸漸原諒他了呢?

雖想弄明白自己的心緒,但複雜的狀況卻是她從沒遇上過的。又即便她背對著他,可她仍能感受到他眼中如許的溫柔。

所以,在皇甫尋有序的呼吸中,就連她原先計劃好的,要睜眼撐到天明的念頭,也慢慢失了防備。花晚晴合上眼,睡意十足,似再無需湯藥,便也能安穩睡去了。

“姑娘,姑娘?”

日上三竿,花晚晴慢慢睜開眼,卻迷迷糊糊猶似夢中。

“請姑娘起身,好讓小的幫姑娘梳洗。”

她心一跳,立即從床上爬起,像這般睡到日上三竿才被人從床上揪下來的經曆,她好久不曾有過了。

見花晚晴起了身,床邊候著的丫頭就立即從桌上拿過羅襪衣衫,忙不迭開始幫她更衣。

花晚晴怔了怔,連忙接過衣物,笑著拒絕了丫頭的幫助。她不是什麼主子,也不慣被人當作主子,即便她此時隻有左手能使上力,但若她還能自己完成的事兒,她就不願假手於人。

“姑娘,梳頭的事兒還是讓小的來吧,姑娘右手不是不方便麼?”

花晚晴齜牙咧嘴忍著痛才努力將衣服穿好,但額上已是冷汗沉沉,隻是一想到到梳頭一事兒,眉眼就不自覺的都打成了結兒。

妝鏡前,花晚晴尷尬笑了笑,還是讓小丫頭接過了手,不再逞能。因單有一隻健全左手的她,如今就連最簡單的發髻都梳不好。如都待在房中倒也不怕人看,可如要出門,一頭鳥窩似的亂發必然會引來好一陣笑話的。

“世子大人還吩咐了,一會兒讓姑娘用過早膳就去書房,似是要和姑娘出去。”

見他?!聽到要與皇甫尋見麵,花晚晴的臉一霎全紅了,無論小丫頭如何打聽,也絕不肯道出心中想法。

昨夜,那一場幻夢她不及消化,沒想這就又要見他。

但奇怪的,無論是小丫頭或皇甫尋,他們對“過夜之事”都隻字不提。即便她為此困擾、好奇、心亂不已,他們卻用這種平和的方式,從容地堵上了她的嘴,叫她完全不知如何開口確認呢。

出門麼?也罷。

她倒想看看,皇甫尋還有什麼能耐,能叫她更為震驚?

位於南方的書苑,是名為蒼尋小樓的二層建築,亦是信王府中最重要的一處。

據說那兒有著皇甫尋許多秘密,所以常年由侍衛把守,一般下人無法得入。有幸能入二層者,基本皆為皇甫尋信任之輩,在京中或在朝裏,自然就都平步青雲了。

有如程一,有如,曾有機會出現在那兒的,名喚易名揚的男人。

書房中,似無論何時都燃著香。就算白日,角落的高腳花幾上,白玉獸型香爐裏也會接連不斷的續著禦供水沉香,木質香氣,讓白煙嫋嫋的彌漫了一室。

“那些消息恐怕是有人刻意放出,主子真不在意?”

煙霧裏,人影綽綽。屏風後、檀木書桌前,端然而立的男子,臉色略有擔憂。

“閑言碎語的,當然不必在意了。況且要抓出此人,必然引來更大的紛亂,且不說會驚動聖上,就當是賣那人一份薄麵倒也不錯。”

皇甫尋雙手交握撐於下巴處,似不為那些消息所動,依舊保有最輕鬆的笑臉。

“但,會不會就是那人差人放出的消息,畢竟朝中已傳,主子與他勢同水火。”

又笑笑,皇甫尋從交椅起身,背手看著窗外搖曳的楠竹。小樓外遍種竹子,到了百花凋零的秋季,依舊綠意盎然的讓人心曠神怡。秋風吹過,還會帶著颯颯的聲響,如一場竹的樂宴。

“但那些傳言早幾年不就有了?人們在意的僅是我與他誰才會成為下一任儲君。”說得平靜,皇甫尋站在窗邊,又將雙手搭在窗欞上。

當朝皇上無子,是其最大傷痛,後宮佳麗如雲,卻無人能為他誕下龍子。

所以十年前,皇上曾立德王之子為儲。卻不知是不是皇上命中注定沒有父子緣分,就在他將德王之子接入宮中視若己出的第二年,就連德王之子都不幸夭折。

此後,皇上一直回避立儲的問題,但又不得不仍在眾多親王之子中,尋找合適人選。因而,最為適齡,也最被皇上青眼相加的兩位男子,就再不可避免的,必須“勢同水火”起來。

“儲君之位,本就不是我輩台麵下的勾心鬥角就能贏得的。皇上不糊塗,他也不糊塗,用卑劣的手段若不能完全置我死地,反成了他的把柄,被人參上一本,他名聲更不見好。”

“所以世子認為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卻不完全與他無關。”

這點兒,皇甫尋肯定。

看不見的硝煙之戰至今上演將近四年,雖沒有台麵上明顯的相爭,背地裏交手卻不下數十。雖非什麼正麵衝突,為官、為勢但於朝中仍形成了兩股勢力,相互抗衡。

“世子是想……”他願為世子去擰斷那人的喉嚨。

“不必在意,我想那方該也有所動靜,明日,不,興許就今日下午,會有人為此丟了官的。”皇甫尋淡然而笑,似事不關己,對這一推測又顯現出了十分的自信。“所以你無須再去驚擾那方,總該表現出我們該有的肚量。”

“但——”

“程一,這事兒你就姑且放下,我讓你調查的另一事兒,你可有結果?”

不願再詳談,皇甫尋是怕相談之下,程一更為忿忿不平。然儲君之位,確不似外人想象,得拚個你死我活。

皇甫雲是議郎,常伴皇上左右,是為文官諫臣;他是武夫,擅長統帥運兵,是為京中禁軍統領。文武相備,各司其職,本不太交往,也隻有在網絡各門勢力時,才略有衝突。但後來,在他們發現這種製衡能讓皇上更安心後,他們就將這種“衝突”保留了下來,其意為何,彼此間皆有領悟。

實際上,那位置,他皇甫尋與皇甫雲根本都是有力無心之輩。處在一塊兒,若身邊無人,他們還曾感歎,為皇上者不易,又怎會爭破頭的,去爭那勞什子位置。

這一場熱鬧分明是演給愛看熱鬧的人看的,相對的製衡,也隻能說,倒也不算什麼壞事兒。

皇甫尋又回到桌邊,在交椅上坐下,看程一悶悶不樂的臉,不禁又笑了起來。

讓程一這漢子去為他料理那些小事兒,雖是大材小用,但皇甫尋也隻是想借由此事轉移了程一的注意,免得他於氣頭上,真去擰斷了誰的脖子。

“屬下認為,以世子大人的身份,就不該招惹那樣的女子,麻煩。”

“所以你這是查不出端倪,才又跟我在這兒胡扯些什麼嗎?”

不得不說,天下敢與皇甫尋這般說話的人並不多。若非記得程一忠心,又知程一並非能言善辯之人,皇甫尋又豈能容得他這般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