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說到我媽穿藏藍色長袖上衣特有國家領導人的氣質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了,回頭攔住他說:“阿爹,夠了。”
那老家夥立刻點頭應道:“對對,這樣就夠了,不需要再美了!”
我當時的感受,比我媽說我陰氣不足還無語凝噎。
我的相親宴安排在守望路的海鮮酒樓,聽說是我那有錢的帥氣姐夫埋單,我媽有了個這樣的外甥女婿撐場麵,腰杆都比平時直了,走進酒樓的時候霸氣得跟武則天似的,雙目直視前方,兩耳不聞窗外事。
我不禁叮囑她:“阿母,有台階。”
可是已經晚了,隻聽我媽“嗷”一聲鬼叫,腳丫子狠狠踢在了大理石台階上,那聲音大有震耳欲聾之勢。她身體前後左右各搖晃三下,最後終於一把扶住我伸出的纖纖玉手,這才保住了尊貴之軀……
我說什麼來著?讓她看著路,她不聽。
她踉蹌了這麼一下後老實多了,低眉順眼地趕緊拽著我溜進了包間。我姐姐和姐夫很守時,比我們還早一步到了包間。
我有段日子沒見我表姐了,今天發現她又圓潤了不少……
我過去攬住她的肩,鉤了一下她的下巴,說道:“夏小洛,好久不見啊,想不想爺啊?”
那胖妞不屑地癟癟嘴,竟然臉不紅耳不赤地衝我扭捏道:“討厭,人家是有家的人了!”
我當時看她那副沉浸在幸福中的二貨樣,胃裏不斷地翻湧……
然後我媽又開始訓斥我了,將沒規矩啊、男人婆啊、陰氣虛啊、陽氣過剩啊這些詞全部恨鐵不成鋼地往我身上安。
我隻好放開那小妞的肩膀,無奈道:“要不我吃點烏雞白鳳丸補補?”
我媽立刻咆哮道:“這孩子!越說越不像話了!你姐夫還在呢!”
我回頭掃了一眼在一邊忍笑的準姐夫,心想:我就是一個男女通吃的狂魔,拿我咋的?
我雖然這麼想,還是規規矩矩地叫了聲:“姐夫好!”
我姐夫今年三十歲,比我表姐大六歲,聽說他們是大客戶與小菜鳥的關係,又聽說他們是肇事者與傷患的關係,還聽說他們是青梅與竹馬的關係……反正各種關係眾說紛紜,搞得我也不清楚他們的相知相逢究竟經曆過多少風雨,總之,他們現在相當恩愛就對了。
姐夫聽了,淡笑著點點頭,鋒利的劍眉在麵對肥妞的時候立刻柔和許多,眼窩裏滿是柔情。
嗯,看來還是肥嘟嘟的女人最好命……我心裏偷偷想,打算以後開始增肥。
正說著話,小唐一家終於準時準秒地進了包房。我拿眼掃了一下便鬆了口氣,小唐同誌果然是貌不驚人,細長的單眼皮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個子也不算高,關鍵還是個塌鼻梁,那倒黴鼻子塌得跟用推土機軋過似的, 真是罪過。
我媽見到老熟人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來,還假模假樣地說:“哎喲,小唐都這麼高了!我當初見你的時候你才五歲,我和你媽媽也有十幾年沒見過了。你媽媽也沒變化,還年輕得跟大姑娘似的。”
然後我那傳說中的準婆婆樂得跟花似的,一個勁地對我媽進行回誇。
我都快聽不下去了,於是趕緊見縫插針打斷她們,脆脆地叫:“阿姨!”
那位李阿姨終於從與我媽的客套中發現了我,滿眼驚喜地說:“哎呀,雙雙長這麼大啦。”
這些大人就是這樣,明明用屁股也能想到的事,非得搞得跟多大驚喜似的。十多年過去了,我能不長這麼大嗎,我又不是小矮人。
然後我媽不好意思地對阿姨說:“你又忘了……她叫對對,不叫雙雙……”
然後那阿姨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說:“對對,上戶口的時候寫錯了是吧?”
我媽一聽這話又幽怨地看了一眼她那不著調的丈夫,然後我爸脖子一歪開始各種打醬油。
大家閑聊了幾句,相互誇讚了幾十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客套了幾百句之後,終於紛紛就坐,開始聊起了正式話題,點菜的任務也落到了埋單的彭闊身上。
“小彭啊,隨便點點就好,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媽和藹地對我姐夫說。
可是話雖這樣講,我媽把我姐夫叫來不就是為了臭顯擺的嗎?他是聰明人,這麼妙的討好自己媳婦娘家人的時刻,當然不會放過了,於是他瀟灑地點了一堆我聞所未聞的好東西……
此刻,真是印證了我媽掛在嘴邊的一個真理,我確實就是個山炮。
我呆愣地看著不斷送上來的山珍海味,肉疼地低頭瞧了一眼手機,時間差不多了,該江佐上場了,我屏住呼吸,等待他踢門而入將桌子掀翻的那一刻。
我們設計好的戲份就是江佐風風火火地闖入相親現場,打翻一桌宴席,劫走女朋友,然後我也跟著上演一出瘋頭瘋腦隨君私奔的好戲。
這樣一來,不管李阿姨和我媽有多好,估計以後看見我都得繞道走了。
所以此刻我為這些美食感到肉疼……
但是過了一會兒我就發現了,真正該肉疼的對象不是這些海鮮,而是我自己……
“篤篤篤!”門口傳來敲門聲,大家都錯愕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半路會殺出什麼程咬金。
“我去開門!”我又往嘴裏塞了一口鮑魚,然後主動跑去開門,再然後我被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