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翠柏,落峰。
這裏,是一片山清水秀的靈環福地,更是一個傳奇人物的終結之所。
相傳,當世最強的六位絕世皇者之一,劍皇孤星,就在此地海拔最高的望天峰悟得天地之力,一舉突破千年無人逾越的禁錮,跳六道,脫五行,不死不滅,遁入傳說中的破碎虛空,至此絕跡人間。
一夜之前,這條消息傳遍整個大陸,望天峰也由默默無名躥升為聲名顯赫的朝聖之地,絡繹不絕的修者,或心懷夢想,或暗含野心,懷揣著各自的心思,來到心目中的福地瞻仰遺跡,妄圖能一窺天地之道,至此平步青雲。
結果,卻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興致勃勃的朝聖者們發現,在這裏修行悟道,較之以往,不但沒有絲毫精進,反而由於人數過多,超過了環境能夠包容的極限,隱隱還有退步的勢頭。
失望的陰霾不斷擴大彌漫,久而久之,便有一種說法甚囂塵上:孤星並沒有突破到傳說中的終極境界,事實恰恰相反,他一心想要脫離六大皇者的尊號,成為唯一的最強存在,貪多冒進,修煉時不慎墮入魔道,結果真氣逆走,經脈寸斷而亡,這望天峰,實為他的隕落之所!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基於對望天峰的失望之情不斷蔓延,孤星隕落很快就成為當下最主流的論點,望天峰也由朝聖之所搖身一變,成了修者眼中的不祥之地,人流不絕的場景猶如過眼雲煙,令少數支持孤星得道的修者唏噓不已。
然而,就在這已經鮮有人跡踏足的望天峰,每日午時,總有一青衫少年凝立於崖頂,非但沒有仰望蒼穹,反而麵色淒然,俯視無底深淵,一言不發。
“第四百七十三次失敗。”自嘲聲悠悠回蕩在山穀,卻難掩少年眼中的那一抹落魄。
自己,說到底真是個廢物,連自絕的勇氣都沒有。
低著頭,回到不能稱之為家,卻又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紅磚綠瓦,偃闊門庭,擺放在門前的兩尊石獅不怒自威,別有一番威赫的氣勢,顯然是城中大戶人家居住之所。
“嘎吱。”門被輕輕推開,但依然紮耳的尖銳聲響依然引起了前廊所有人的注意。
“是那個廢物啊,真掃興,還以為大少爺回來了。”
“就是,如果真有骨氣,幹脆一去不回才好,幹嘛還留在這裏丟人現眼。”
“你懂什麼,臉皮厚也是一種本事!好死不如賴活著。”
對於少年的出現,正在忙碌的下人們絲毫沒有避諱,談論起來反而更加肆無忌憚,更有甚者,說話時故意拔高音量,唯恐當事人遺漏掉什麼。
“嘩!”一整盆刷鍋水傾倒在地,濺起一波黑浪,將少年膝下的鞋褲澆得浸濕。
“哎呀,小少爺,不好意思,小的沒看見你進來,得罪得罪。”李二皮一邊點頭哈腰,臉上那對從一堆橫肉裏幾乎找不到存在感的小眯眼卻流露出狡黠的笑容,致歉的誠意實在假的讓人不忍直視。
對於自身遭遇,見怪不怪的少年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木然地無視眾人,徑直繼續向前走去,濕透的布鞋在地上不斷發出呱唧呱唧地水泡聲,顯得十分怪異。
嚴格來說,論身份,少年是主,下人是仆,在家規嚴格的沐府,如有哪個下人膽敢以下犯上,倒黴點的直接被就地處決。
但是,這名少年在府中的地位,已經淪落到連下人都可以肆意欺淩的地步。
“劍明,你又去山上玩啦,害得我好找!”黃鶯啼鳴般地悅耳鈴音,帶給少年一絲溫暖,也增添一份惆悵。
沐琪,府上二當家沐天博的獨女,由於是老來得女,因此甚得父親的疼愛,凡事百依百順,有求必應。而沐琪也是相當爭氣,別看平時和一個貪玩的小孩沒什麼兩樣,卻僅僅十六歲就已經身懷修士中期修為,被譽為沐府百年難遇的天才。
“天意天意!”得知這個消息,沐天博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摸著一把斑白的胡子,意有所指的說道:“上天待我沐家不薄啊,金縷敝屣,一樣不缺啊,哈哈!”
此話一出,惹起整個廳堂哄笑一片。
金縷,指的自然是沐琪,而作為陪襯的敝履,話雖未挑明,單看在座眾人的反應,大家卻早已心知肚明。
沐是一個大姓家族,有宗家和分家之分。在府裏,宗家擁有絕對的話語權,而分家則是類似於附屬的存在,地位低宗家一頭。
即使如此,身為沐府的一份子,分家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沐府,宣陽城第一大家族,聲名顯赫八方,結交達官權貴無數,是一個任誰都不容忽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