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立萱拖到下午才給陸律師打電話。雖然陸律師知道她要旅行的事,但基於禮貌,還是要正式說一聲比較好。

出乎意料,陸律師說,要辦垨真的簽證。立萱前陣子就聽說,他參加的滑水會在馬來西亞有個比賽,他不是一直都不願意去嗎?

立萱放下電話就風風火火地去了倪家別墅。薛阿姨過年休假還沒有回來,請來的鍾點工正在收拾餐桌。立萱問:“這麼晚才吃中飯?”鍾點阿姨說:“一直說不想吃。”

圖書室裏空蕩蕩的,沒有人。立萱去敲了垨真的房門,他躲在陽台陰涼處,見立萱來了,有點詫異。立萱看到他明顯不太高興的表情,湊過去搶他手上的遊戲機,垨真像沒力氣跟她鬧一樣。

立萱說:“垨真,笑一個。”垨真偏過頭不理她,立萱暗暗歎了口氣,“垨真,我沒有強迫你去。”垨真說:“我不願意跟其他人待在一起。”立萱若真的走了,陸律師搞不好真的會讓臨時看護來照顧自己。那語氣、神情分明在說,就是你強迫我去的。

立萱討好他說:“換一個想法,可以去看美麗的景色,再說,垨真,總待在房間裏,你不悶?”他哼了一聲。十七歲的男孩子沒有小時候那麼好哄了。立萱幫他收拾行李,主動跟滑水會的教練聯絡,詢問各種事宜。

陸錦一當晚拿來行程表。

滑水會的行程是從沙巴的首府亞庇到鬥湖,在Kapalai落腳。

立萱的心涼了半截,她忘記了,就算垨真跟她一起去馬來西亞,馬來西亞也是很大的,國土中間還隔著海呢!

立萱在燈下計算著行程安排,和同學是自由行,行動應該不受限製。陸錦一從廚房拿了冰水遞給立萱,看著認真做功課的她,不由得覺得有點好笑。

立萱被他笑得發毛:“笑什麼?”陸錦一說:“傅餘生的魅力可見一斑。”立萱丟了個抱枕過去:“Kapalai水上房間不是早就定完了嗎,滑水會怎麼可能訂到?”

陸錦一聳了聳肩,會有搞不定的事情嗎?立萱給了他一個“切”音。她跟陸錦一混得太熟悉了,真是百無禁忌。

垨真還沒有下樓,就聽到樓下傳來立萱的笑聲,他一下樓,笑聲立刻停止了。立萱很關切地問:“吵到你了?”按照垨真的生物鍾,這個時間他不是在圖書室就是在後院的遊泳池遊泳。他的頭發濕濕的,顯然是剛從水裏出來。立萱為他拿了長毛巾,陸錦一讓他來看行程安排,垨真了無興趣。立萱隻得對陸錦一吐了吐舌頭。

立萱對垨真做了妥協,前半段時間她跟同學自由行,後半段時間陪垨真看比賽。

立萱是跟滑水會一起訂機票的。因為夜間機票便宜,誌琪他們訂的航班是午夜一點起飛。以垨真的脾氣,他是肯定不肯在這個時間點去坐飛機的。立萱正遺憾不能跟大家一起坐飛機,沒想到陸錦一竟訂了一樣的,隻不過陸錦一訂的是頭等艙,誌琪和傅餘生在經濟艙。這一次出門,陸律師要求陸錦一隨行。

一起去的同學有十四個人,六個女生,八個男生,簡直可以組團,人一多路上就鬧哄哄的。立萱是拿著行李從倪家出發的,臨行時陸律師特別交代她,錦一雖跟他們同去,但他到底是男孩子,沒有立萱細心,讓立萱多留意垨真。陸律師給垨真備的藥就裝了大半行李箱,小到防水創可貼、消炎藥,大到氟呱啶醇(強力精神安定劑)。立萱心裏突然很忐忑,一下子驚覺,垨真是病人,跟常人不一樣。立萱覺得自己仿佛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再三向陸律師保證,下了飛機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向他報平安。

垨真出門,簡直成了倪家的大事。金司機拖到機場的行李,單垨真的就有三箱。

立萱到機場的時候,誌琪正在數她換的馬幣,各種麵值一應俱全,還有一些硬幣。立萱之前就跟誌琪說過了,她有個表弟正好也要飛馬來西亞,可誌琪見了垨真一行人還是吃了一驚,她拉過立萱說:“你怎麼沒有說你表弟長得這麼帥啊?”

從垨真十三歲到現在,立萱幾乎隔三岔五就跟他見麵,也許是習慣了,倒沒有覺得他帥,這時不免回頭打量起垨真。他跟滑水會的人坐在一起,也許是因為運動的關係,垨真很不怕冷,不愛穿毛衣,出門的時候,陸律師特意要求他穿了一件沼澤色的薄款羽絨服。有人在給他展示滑水板,他握住滑水板的十指修長。遠遠看去,他微微偏著頭,額頭上的發垂下來斜斜地擋住了一邊的眉毛,很清秀。仿佛有心電感應,立萱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向立萱這邊看過來。立萱笑了一笑,垨真沒有明顯的反應。誌琪說:“怎麼這麼酷啊,都不帶笑的。”

候機廳裏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傅餘生。”立萱嚇得臉色慘白,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是她熟悉的陸錦一。傅餘生正在倒騰他的相機,聽到有人叫他,也有一點錯愕。陸錦一徑直走了過來,立萱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陸錦一拿了一張卡,對傅餘生說,“你的護照掉洗手台上了。”傅餘生一聲懊惱,道了謝。陸錦一轉身時,似笑非笑地望著立萱,右手握拳對著她伸出大拇指,並在唇邊磨蹭了一下,是表示“很不錯”的手勢,然後才若無其事地走到垨真身邊。

立萱的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滑水會的人要去VIP廳等候,垨真精神委頓,想睡覺。立萱也隻能跟去,她怕他鬧,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先眯一會兒,還有半個小時才能登機呢。垨真挨過來,枕著立萱的胳膊閉上了眼睛。他本來比立萱高,為了讓他舒服一點,立萱挺直了腰,這姿勢久了,肌肉有點酸。垨真也不舒服,掙紮幾下,就蹭到立萱的頸脖處,呼吸之間,立萱覺得熱,可是也沒有動。

隻得跟坐在旁邊的陸錦一聊天,立萱問:“不是說醫院那邊有事,你不去,現在怎麼又有空?”陸錦一已經去信義醫院實習了,就是郭醫生所在的那家醫院。陸錦一說:“你們都去玩了,好意思把我留在這裏?”立萱切了一聲。

陸錦一吊兒郎當地對她說:“為給你跟傅餘生留點時間。要照顧垨真,我怕你分身乏術。”後來他又說,“我好歹也算是垨真的半個醫生,有我跟著,我爸爸會比較放心。”

陸錦一看出來立萱不好受,試圖讓垨真睡在自己肩上。垨真雖然睡得迷迷糊糊,鼻息之間有一種特有的香氣,所以他不肯換姿勢。立萱說:“算了,沒事。”她拿了自己的外套,讓陸錦一搭在垨真身上。

頭等艙一邊隻有兩個座位,陸錦一登機的時候,故意讓垨真跟自己坐一邊,立萱跟滑水會的一位教練坐同排的另一邊。

垨真登機的時候仍迷迷糊糊的,到了後半夜,突然醒來。陸錦一開了頭頂燈,在看雜誌。垨真下意識去找立萱,陸錦一說:“換位置了。”也不知道傅餘生有什麼魅力,她非要從頭等艙換到經濟艙去。

垨真借口上洗手間,在通道上一眼就看到立萱坐在後排中間,左邊是剛才在候機廳跟她說話的女生,右邊坐了個男生,垨真不認識,但是他們肯定很熟悉。垨真原來並不知道立萱有那麼多朋友,有那麼多話說,他在通道上站了三十秒左右,她一直在講話,也不知道對誰講,還遞零食和水給左右的人。

垨真心裏有一點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他第一次領悟到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的世界那麼小,隻有立萱,可是立萱的世界卻那麼大,不隻有他。垨真在通道上站得久了,空姐過來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垨真搖頭,轉身又回了頭等艙。

飛機著陸是在早上,立萱磨磨蹭蹭跟同學出去,已經是六點了。垨真他們先出來,一行人站在大廳裏等立萱。早上本來人就不多,幾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很惹眼。兩個皮膚黝黑的本地人來接他們,已經把滑水會寄存的行李全都推了出來。立萱的行李不多,零零碎碎隻裝了一個行李包,拎起來一點也不重。陸錦一拿了張本地電話卡給立萱,讓她自己注意安全。

垨真有點糊裏糊塗,問:“不跟我們在一起?”

陸錦一說:“她跟同學要在亞庇城逗留一天,我們現在轉機去鬥湖機場,直接去仙本那。”垨真喘了一口氣,臉色簡直難看得厲害,但是沒有發作,嘴唇緊緊抿著。立萱有點不安,陸錦一卻沒有放在心上,隻說,“沒事,小孩子脾氣。”立萱心想有陸錦一在呢,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

雖然經過了夜航,但第一次出國遊玩,同學們都很興奮,臉上雖有倦容,精神卻很飽滿。他們出了機場就直奔酒店,放下行李就去尋覓早餐。在酒店樓下的茶室吃了米粉後,誌琪拿傅餘生的相機來看,拍的主要是雲海,還有在機場時他們照的集體合照。翻了幾十張,誌琪抱怨地對莊學仁說:“你這位同學重色輕友,拍立萱的比我多。”莊學仁哈哈笑了起來,要給她補拍,立萱和傅餘生一個對視,都很尷尬。

誌琪為這次沙巴之旅可做足了功課,攻略都打印了十來份。酒足飯飽之後,他們租了十輛助力摩托車,浩浩蕩蕩地拉開了環遊亞庇城之旅。他們從海邊廣場出發,又去了很著名的水上清真寺,又折回來跑到海邊去看日落,晚上吃過龍蝦大餐,回到酒店已經累得想躺下來。

天黑了,莊學仁又來敲門,問誌琪要不要出去賞夜景。

亞庇的夜景沒有什麼特別的,轉了一圈之後,傅餘生說:“要不去看電影吧?”剛才路過影院的時候,看那票價,才幾馬幣。誌琪說:“曆經千山萬水,就為看一場電影?”眾人都笑了,一群人又跑去喝飲料。回來時,路過夜市,立萱買了些紅毛丹,回到酒店已經十點半了。

她打開門,就看到手機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陸錦一打來電話,詢問她是否平安。陸錦一說:“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立萱說:“出去玩了。”她的語氣還算輕快,陸錦一隨便問了幾句,臨掛電話時,對立萱說:“給垨真打個電話。”立萱心裏忽地一緊。翻開未接電話,從早上離開之後,垨真打了十幾個電話給她。早上騎車的時候,有感覺到手機在震動,但是因為太開心,後來就忘了。

立萱拍了一張紅毛丹的照片,傳了簡訊給垨真,寫上——好大個的紅毛丹,明天帶給你吃。才發出去,垨真的電話就打過來,甕聲甕氣的,像是在睡覺。立萱問他在哪裏,垨真也不知道,隻說在一片礁地建的房子裏。他問立萱什麼時候去找他。立萱說:“明天上午去仙本那。”垨真說:“那你早點過來,我帶你潛水去看小魚。”立萱又問他:“跟教練們滑水了沒有?”垨真說明天還要練習,又興奮起來,他們是開著快艇出海去滑水的,四周隻有小島,有種別樣的刺激。立萱囑咐他注意安全。別人都說垨真不愛說話,但垨真滔滔不絕地說著滑水的趣事,聊了近一個小時,立萱隻是偶爾附和幾句,直到立萱聽到陸錦一在電話那邊提醒他早睡,垨真才不高興地掛了,又要求立萱明天早上早點走。

立萱簡直哭笑不得,航空公司的班機時間又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事實證明,立萱不僅左右不了班機出行的時間,連是否有票這種事情,也是無法控製的。

來亞庇的機票是誌琪訂的,眾人都認為從亞庇城到鬥湖的機票也應該是一並訂了。誌琪還奇怪呢,莊學仁怎麼都沒有說幾點出發呢?吃過早餐之後,誌琪忍不住了,問莊學仁:“機票是幾點的?”

莊學仁說:“不是你訂的嗎?”真是夠烏龍的,誌琪也傻眼了:“你沒有叫我訂啊。”

從亞庇城到鬥湖不到一個小時,傅餘生說:“說不定不用訂呢。”收拾好行李,一行人跑到機場去買票,隻有八個空位了。總不能把同伴丟下吧,足夠位的班機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七點,大夥隻好又回到了亞庇城。雖然都沒有說話,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去仙本那的計劃要泡湯了。立萱見大家都有點泄氣,就說中午去亞庇海王城,請大家吃石斑魚。

吃著吃著,誌琪突然說:“太蠢了!”眾人都吃了一驚,都看向她,“三趟班機共有十四個位子啊,應該分開走才對,今天就可以去仙本那!”眾人一聽,都狂笑了起來。可不是,可是機票已經買好了。立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時才說:“你跟莊學仁當時都快翻臉了,我嚇壞了,根本沒心思想那麼多。”莊學仁這時也說:“我也有責任,旅行本來是我組織的,應該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問清楚才對。”誌琪又不好意思,也謙虛了一下說:“你叫我訂機票,我應該問清楚。”機票和一行人的吃喝玩樂的費用都是預先交到誌琪處,由她一起支出的。

大家的情緒又都回來了,既然要留在亞庇城,還有大半天的時間,遂決定去海龜島國家公園走走。等到誌琪把計劃都安排好了,立萱還有一件麻煩的事情要處理。她昨天告訴垨真,今天會去找他,顯然不能算數了。

打電話給他,垨真還高興地問:“到機場了?”立萱先可憐兮兮地說:“垨真,我破產了。”立萱把烏龍事件簡潔地對垨真說了一遍。垨真問:“所以,你用買機票的錢請大家吃石斑魚了?”垨真對於“請大家吃飯”和“緩解矛盾”這種事情是沒有很直接的理解力的。等到立萱說,明天再去找他時,垨真很不高興,可是也不能怎麼樣啊,立萱那麼遠,他也拿她沒有辦法。

但垨真是真生氣了,說了幾句話,直接掛了立萱的電話。這還是他第一次掛她的電話,再打怎麼也打不通了。立萱又給陸錦一打電話,陸錦一說:“沒事,我在旁邊呢,手機掉海裏了。”陸錦一讓立萱好好玩,問她,“怎麼樣了啊?”

立萱問:“什麼怎麼樣?”陸錦一笑著問:“真做作了啊?”若是陸錦一在麵前,她肯定會上前踹他一腳。立萱心虛地四下望了望,她臉皮還薄:“什麼啊,你不要亂講!”你看兩個人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嘛,可是彼此卻心知肚明。

陸錦一說:“說正經的,現在不流行矜持了。傅餘生那天我見了,他對你肯定有好感,你們兩個人隻差誰先捅破這層紙。”他還越說越來勁了,立萱臉上一紅,說:“我不跟你說了。”匆匆掛了電話。

因為已經讓垨真不高興了兩三次,第二天,從下飛機開始,立萱一直很隨和乖巧。來接機的當地人找了輛Mini巴士,送大部隊去了誌琪預先在仙本那訂的酒店。幾個同學要留在仙本那,誌琪、傅餘生,還有莊學仁說要去馬達京島。雖然沒有訂到馬達京島的酒店,倒是既然來了,總要去看看,可是去馬達京島的船剛剛開走。

立萱跟來接機的人商量,用快艇先送他們去馬達京島,然後再轉去找垨真。立萱的英文不好,比畫了半天,那人也不明白,還是傅餘生轉達了她的意圖。海上的風很大,但是快艇卻很平穩,開了一半,傅餘生想起什麼似的,要求接機的人先把立萱送到目的地再送他們去馬達京。立萱愣了愣,誌琪問他:“怎麼回事?”傅餘生說:“把我們送走之後,就剩立萱一個人,她英文這麼糟糕,要是他們是壞人,怎麼辦?”海風吹得呼呼響,立萱覺得有什麼東西吹到眼睛裏去了,心裏那可真是翻江倒海。

自從喬父生病之後,立萱就覺得自己擁有很堅強的心。每次軟弱的時候,立萱都對自己說,我要撐住這場麵,我撐得住。陸錦一跟她算是知心朋友,可是也從來沒有說過這麼細心的話。垨真更不要說了,很任性,她照顧他,順著他還來不及。

她這個人不擅長表達,心裏明明感動得要命,這時候卻偏過了頭,隻看著茫茫的海平麵。快艇終於逼近了一個小島,立萱看到遠處有人在海麵上滑水,還跟了好幾艘快艇。

立萱心裏還在想著該不會是垨真他們吧,卻聽到遠處海麵上有人大喊了一聲:“垨真!”

有水花濺起,但在廣闊的大海裏根本不值得一提。

開快艇的小夥子站了起來,也向海裏張望,傅餘生用英語問他怎麼回事,那人指著遠處說了句話。傅餘生用中文翻譯:“他說有人遊過來了。”快艇一旦停了下來,隨著海麵搖晃,顛簸得很厲害。過了一分鍾左右,果然看到有人在海裏遊泳,滑水板還在遠處的海上漂著,是垨真。

開始的時候,遠遠地還能看見他,離得近了,他又潛到海水下。誌琪問:“是那個帥表弟?”立萱點了點頭說:“好像是他。”

陸錦一剛才就在另一艘快艇上麵,垨真滑水滑得好好的,突然停了下來看著遠處駛來的快艇。陸錦一就覺得不對勁,但沒想到垨真會遊過去。立萱不會遊泳,明明看到垨真近了,後來卻看不到他了,說不緊張是假的,真怕他出什麼事。立萱倚在快艇邊上,彎下腰向海裏看去,突然就有水花濺了起來,垨真冒了一個頭出來。立萱側著臉,本來想讓他在她臉上親一親,可是挨近了,立萱卻轉過了頭。垨真的吻落在立萱的唇上,輕輕的,像羽毛一樣碰了一下。

立萱覺得有什麼力量把她向海裏拖,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莫名其妙就掉海水裏了。立萱不會遊泳,她心裏很清楚,垨真在跟她玩,他不知道有多危險。立萱也沒有大叫,還好他們上快艇時,工作人員讓他們穿了救生衣,立萱還是浮在海麵上的。

立萱掉下海,其實不過隻有短短兩秒鍾的時間。垨真有兩天沒有見到立萱了,眼裏閃爍著光,高興得不行。他在水下穩住立萱,笑著說:“三三,讓大魚吃掉你。”立萱一直覺得在海裏遊泳是高危的運動,因為隨時都有被大魚吃掉的危險。她有一次告訴垨真,垨真那時覺得她的想法很不可思議,沒想到他還記得。

傅餘生跟誌琪合力把立萱拉了上去,陸錦一乘坐的快艇也過來了,嚴厲地叫垨真上岸。誌琪拿了毛巾給立萱擦頭發,她一直在立萱身邊,可是把垨真親她,到拖她下水的過程看得一清二楚。誌琪一邊幫她擦頭發一邊說:“你表弟好奇怪啊。”立萱不再隱瞞,悄悄地說:“他跟正常人不太一樣。他有自閉症。”

垨真有一個別人都沒有的習慣,他會給他身邊的朋友編號。

誌琪更是驚訝得不得了,問垨真她是多少號。她靠得有點近,令垨真不舒服,但垨真還是說:“七十八。”又看看傅餘生,那是七十九。垨真皺著眉頭說,“七十九,最小的非孿生素數的可逆素數。”誌琪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這是說的哪門外星語言?

垨真的世界真是大得讓立萱覺得驚奇,他曾經為了她沒有給自己編號而大為鬱悶。他覺得人人都該有一套編號係統,而不是他自己才有。

立萱告訴誌琪,垨真翻書的速度是每頁八秒,而且基本上不會忘記,這讓誌琪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