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卻是看到三個人在湖上小舟裏麵。阿瑪蘭旦和瑞須兩人仍不住手的扳槳。楊裕道:“可惜我還是有點懶懶的四肢無力,不能幫兩位兄弟劃船。”瑞須安慰他道:“王兄不要擔心,修士追不著哉。”楊裕道:“這琴,倒也有趣。這隻小船,是什麼迷魂的靈術?”瑞須微笑道:“是啊,所以我請公子過來看琴。阿瑪蘭旦兄弟在琴上撥一聲,所有人都沉沉睡去”三人齊聲大笑。瑞須急忙按住嘴巴,笑道:“不要給莽漢聽到阿。”忽聽得遠遠聲音傳來:“阿瑪蘭旦姑娘,瑞須,你們將船劃回來。快回來啊,莽漢是你們公子的朋友,決不難為你們。”正是莽漢的聲音,這幾句話柔和可親,令人不由自主的便要遵從他的吩咐。楊裕一怔,說道:“修士叫咱們回去,說決計不傷害我們。”說著停槳不劃,頗似意動。瑞須也道:“那麼我們回去罷!”阿瑪蘭旦盡管定力極強,也差點給困住,急道:“他是騙人的,說的話怎可相信?”隻聽莽漢和藹的聲音緩緩送入耳來:“兩位公子,你們老爺來了,說要見你們,這就快劃回來,是,快劃回來。”阿瑪蘭旦道:“是!”提起木槳,掉轉了船頭。阿瑪蘭旦心想:“威德老爺倘若當真回來,自會出言招呼楊裕和瑞須,何必要他代叫?那多半是控神術。”心念動處,伸手船外,在湖麵上撕下幾片荷葉,搓成一團,塞在瑞須耳中,跟著又去塞住了楊裕的耳朵。楊裕失聲道:“啊喲,好險!”瑞須也驚道:“這莽漢會使控神術,我們險些著了他的道兒。”阿瑪蘭旦掉過船頭,兩人劃著小船,直向菱塘深處滑了進去。過了好一陣,莽漢的呼聲漸遠漸輕,終於再也聽不到了。楊裕打手勢叫二人取出耳中塞著的荷葉。瑞須拍拍心口,籲了口長氣,說道:“嚇煞人!阿瑪蘭旦,接下來可怎麼辦?”阿瑪蘭旦道:“我們就在這湖裏跟那莽漢大兜圈子,跟他耗著。肚子餓了,就采菱挖藕來吃,夜裏乘機出去就可以了”瑞須微微一笑,道:“這法子倒有趣。不曉得王公子嫌不嫌氣悶?”楊裕拍手笑道:“湖中風光,觀之不足,能得兩位為伴,就是做神仙也沒這般快活。”楊裕瑞須抿嘴輕輕一笑,道:“這裏向東南去,小河支流最多,除了設計的工匠,隨便啥人也不容易認得路。我們一進了湖心,再也不用怕這莽漢了。”兩人持槳緩緩蕩舟。楊裕平臥船底,仰望天上繁星閃爍,除了槳聲以及荷葉和船身相擦的沙沙輕聲,四下裏一片寂靜,湖上清風,夾著淡淡的花香,心想:“就算一輩子這樣,那也好得很啊。”又想:“阿瑪蘭旦、瑞須兩位朋友這樣的好人,能交到真是有緣分”過了良久,迷迷糊糊的正要合眼睡去。
“前麵就是蕾梅夫人的莊園了”瑞須道,“蕾梅夫人的莊園就在前麵,去蕾梅夫人那裏。”蕾梅夫人是威德先生的夫人,蕾梅夫人伏羲的後人,因此莊上遍地仙草靈藥。
小船轉過一排垂柳,遠遠看見水邊一叢花樹映水而紅,燦若雲霞。楊裕“啊”的一聲低呼。阿瑪蘭旦道:“怎麼啦?”楊裕指著花樹道:“這是我們劍城的靈草啊,怎麼此地之中,居然也種得有這種仙草?”靈草以埕都所產者最為有名,世間稱之為“仙草”。阿瑪蘭旦道:“是麼?這莊子叫做仙草山莊,種滿了靈草。”楊裕心道:“此莊以仙草為名,倒要看看有何名種。”阿瑪蘭旦扳動木槳,小船直向靈草樹駛去,到得岸邊,一眼望將出去,都是紅白繽紛的靈草,不見房屋。楊裕生長劍城,靈草是司空見慣,絲毫不以為異,心想:“此處靈草雖多,似乎並無佳品,想來真正名種必是植於莊內。”阿瑪蘭旦將船靠在岸旁,微笑道:“楊裕,我們進去一會兒,立刻就出來。”攜著瑞須之手,正要躍上岸去,忽聽得花林中腳步細碎,走出一個青衣小鬟來。那小鬟手中拿著一束花草,望見了阿瑪蘭旦、瑞須,快步奔近,臉上滿是歡喜之色,說道:“楊裕、瑞須,你們好大膽子,又偷到這兒來啦。夫人說:‘兩個小丫頭的臉上都用刀劃個十字,破了她們如花如玉的容貌。”阿瑪蘭旦笑道:“靈草阿姐,蕾梅夫人不在家麼?”那小鬟靈草向楊裕瞧了兩眼,轉頭向阿瑪蘭旦、瑞須笑道:“夫人還說:‘兩個小蹄子還帶了陌生男人上仙草山莊來,快把那人的兩條腿都給砍了!’”她話沒說完,已抿著嘴笑了起來。瑞須拍拍心口,說道:“靈草阿姐,不要嚇人啊!到底是真是假?”阿瑪蘭旦笑道:“瑞須,你不要給俚嚇,蕾梅夫人倘若在家,這丫頭膽敢這樣嘻皮笑臉麼?靈草妹子,蕾梅夫人到哪兒去啦?”靈草笑道:“呸!你幾歲?也配做我阿姊?你這小精靈,居然猜到夫人不在家。”輕輕歎了口氣,道:“阿瑪蘭旦、瑞須兩位妹子,好容易你們來到這裏,我真想留你們住一兩天。可是……”說著搖了搖頭。瑞須道:“我何嚐不是想多同你做一會兒伴?靈草阿姊,幾時你到我們莊上來,我三日三夜不困的陪你,阿好?”兩女說著躍上岸去。瑞須在靈草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靈草嗤的一笑,向楊裕望了一眼。瑞須登時滿臉通紅。靈草一手拉著阿瑪蘭旦,一手拉著瑞須,笑道:“進屋去罷。”瑞須轉頭道:“楊裕,請你在這兒等一歇,我們去去就來。”楊裕道:“好!”目送三個丫環手拉著手,親親熱熱的走入了花林。他走上岸去,眼看四下無人,便在一株大樹後解了手。在小船旁坐了一會,無聊起來,心想:“且去瞧瞧這裏的仙草有何異種?”信步觀賞,隻見花林中除仙草外更無別樣花卉,連最常見的極品靈芝也無蹤影,但所植仙草卻均平平無奇,唯一好處隻是得個“多”字。走出數十丈後,隻見仙草品種漸多,偶爾也有一兩本還算不錯,卻也栽種不得其法,心想:“這莊子枉自以‘仙草’為名,卻把佳種仙草給糟蹋了。”又想:“我得回去了,阿瑪蘭旦和瑞須回來不見了我,隻怕心中著急。”轉身沒行得幾步,暗叫一聲:“糟糕!”他在花林中信步而行,所留神的隻是靈草,忘了記憶路徑,眼見小路東一條、西一條,不知哪一條才是來路,要回到小船停泊處卻有點兒難了,心想:“先走到水邊再說。”可是越走越覺不對,眼中仙草都是先前沒見過的,正暗暗擔心,忽聽得左首林中有人說話,正是阿瑪蘭旦的聲音。楊裕大喜,心想:“我且在這裏等她們一陣,待她們說完了話,就可一齊回去。”隻聽得瑞須說道:“楊公子經常到我們莊上玩,隻是最近這兩個月中,他是在練伏羲的‘天道神針’,想來是要和伏羲中的人物切磋。”楊豐是楊裕的叔父楊興的兒子,跟楊裕是堂兄弟。楊裕心想:“阿瑪蘭旦是在說楊豐的事,我不該背後偷聽旁人的說話,該當走遠些好。可是又不能走得太遠,否則她們說完了話我還不知道。”便在此時,隻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一聲歎息。霎時之間,楊裕不由得全身一震,一顆心怦怦跳動,心想:“這一聲歎息如此好聽,世上怎能有這樣的聲音?”隻聽得那聲音輕輕問道:“他這次出門,是到哪裏去?”楊裕聽得一聲歎息,已然心神震動,待聽到這兩句說話,更是全身熱血如沸,心中又酸又苦,說不出的羨慕和妒忌,同是兄弟,元來元喬喜歡的是楊豐,楊豐有什麼好了,楊裕心裏酸苦:“她對楊豐這般關切,這般掛在心懷。幾個堂兄弟都悶在鼓裏,除了瑞須尚且不懂男女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