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娶奶奶的那一年,奶奶十六歲,爺爺隻有八歲。成親那天,一家人找爺爺不見,爺爺爹托咐了一大幫子人滿村地找,後來二嬸在村外發現了他。好小子,他跑到東灣沿兒,正跟一幫娃兒們玩打滑梯恁。
二嬸人長得魁肥,嗓門兒也高,喊話的時候,深吸一口氣,把胸脯都鼓得脹脹的,好像要從衣服裏撐爆出來,一嗓子喊出去,氣兒撒沒了,胸脯也癟了進去,真是把吃奶的勁也使出來了。別小看她這一聲吆喝,傳得極遠。
二嬸站在石橋上,隔著幾十丈寬的旱灣,雙手捂成喇叭,對著灣對麵的那幫娃兒,扯著嗓子就開了喊:金福子,抓緊回家娶媳婦嘮!
喊聲在山穀裏久久回蕩,苟子聽見了,山柱聽見了,所有玩耍的小夥伴們聽見了,全村的人都聽見了。爺爺聽到喊聲,禁不住回頭觀望,見一女人滿臉橫肉,粗眉大眼,胖麵肥腰。插一頭異樣釵環,渾如五月榴花,此人是誰?正是那母大蟲顧大嫂。
爺爺當時玩得撒歡兒,正從灣沿上往下岀遛,聽了二嬸子呼叫,也覺得新鮮,他把兩道淌到上唇的黃鼻涕一吸溜,心裏琢磨:娶媳婦?俺還從沒娶過媳婦呢。
爺爺這樣想著,他提提掉到腚門的大襟褲,想解開褲帶係係緊,卻發現剛才撒尿的時候係了個死扣,怎麼也解不開。狗子眼尖,跑了過來,賊樣兒地笑著,露出兩隻焦黃的大門牙,說了句:金福哥,我幫你解開,不過你要答應我,也帶著我一塊娶媳婦。
爺爺提著褲,低頭看看嘿笑的狗子,隨即大方地一揮手:行,算你一份。
狗子跑過來,蹲下身,嘴巴湊到爺爺的褲襠處,裂開嘴,呲出一對黃門牙,咬住那個疙瘩扣兒就扯了起來。
爺爺嚇地摁住他的腦袋,急躁躁地說:你小子留點兒神,可別咬了我的雞雞。
狗子憨笑著,說:哪能呢?金福哥別說笑,我牙口靈著呢。
要說狗子那對黃門牙還真是挺厲害,扯了幾下,那個死扣便被他解開了。狗子咬開那個疙瘩扣,站起身來,皺著眉頭,朝著一側呸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呸,真騷氣。
爺爺鬆開褲腰帶,使勁抿抿大襟褲,想把疙瘩扣重新係上,但隻打了一個單扣,卻突然停下來,心想既然褲帶鬆開了,鬆開一次也不易,索性一起把尿撒了。爺爺心裏嘀咕著,提著肥褲腰在那裏頓了那麼幾秒鍾,本來感覺沒有尿,剛才心裏這麼一琢磨,就覺得尿液在膀胱裏逛蕩了起來,他忽地轉了個身,把褲子往下一褪,雙手提著大腰褲,雞雞也不扶,緊接著一道強有力的尿線射了出去,畫了一個四分之一的半圓,落到地上,打地足有巴掌厚的浮土啪啪直響。爺爺撒尿也不專心,他任憑尿液在前麵胡亂地點著頭,卻回頭看著身後的狗子,臉上蕩漾著滿滿的舒暢:兄弟,你對哥的好,哥記著恁!糖塊我會多分你一些,鐵蛋叔家的那匹馬也是任你騎的。
狗子嘿笑著,連連點頭,他那張圓臉上,紋道裏落滿了塵土,此刻也隨著他開心的笑都堆積成了一朵一朵土黃色的花。
突然,狗子大叫一聲:金福哥,褲子。
爺爺慌忙回頭看,原來剛才隻顧著說話,褲子不知什麼時候遛了手,早就掉到了腳踝處,蒲扇一般散在那裏,剩下的那點尿液盡數撒在了上麵。爺爺低著頭,看著熱氣騰騰的褲子,臉上掛滿了愁容,剛才的興奮勁兒早就一掃而光了。狗子腦瓜靈,他懂爺爺的心思,一拍爺爺的肩膀:金福哥,沒事,穿我的。
爺爺打量了狗子的褲子一番,大小窟窿足有十幾個,前襠處還泛著白色的堿疙瘩,不覺眉頭一皺,連連擺手:算了吧,你也不利便。爺爺索性將尿濕的褲子脫了,找了個幹巴麵,貼著身子往屁股那一塊一係,然後滿意地笑了笑:狗子,還行吧?狗子也笑了,笑得很開心,朝著爺爺伸了伸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