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畢業聚會(1 / 2)

在我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就有一個夢想,這個夢想談不上語文老師諄諄教導的“為祖國的四化建設奮鬥終生”那麼崇高,更談不上革命烈士犧牲前壯烈高呼的“為全人類的解放事業死而後已”這般偉大,而它又不能像想吃一塊紅燒肉一樣來得簡單,不能像想吃一塊天鵝肉一樣來得艱難,不能像想吃一塊唐僧肉一樣來的荒誕。我的夢想是有朝一日能考上大學,坐在陽光明媚的大學教室裏,手握能夠造福人類的書籍,聽著講師充滿激情充滿真理充滿科學的生動細致的講述,牢記自身代表群眾代表文化代表時代的堅定不移的信念,認真學習科學文化知識,以便日後成為祖國的棟梁之才。

當然這隻是比較官方的說法,還有比較隱晦的說法是,當時我想到自己考上大學,眼前不由地浮現出這樣的場景:在陽光明媚的大學教室裏,我手握女友柔軟纖細的小手,聽著如今已被淘汰的叫WALKMAN的東西,牢記晚上約會的時間及地點,認真學習遊戲裏的武功秘籍,以便日後成為祖國的棟梁之材。雖然這兩個想法之間有很多細節不盡相同,但是因為目的都是一樣的為了“日後成為祖國的棟梁之材”,所以每當我想到這裏,原本還存有愧疚的內心就會築起一道堅固的防線,使得任何能夠促使我對科學文化知識產生興趣的東西都被阻隔在外,這最終讓我意識到,人類之所以強大完全的是靠內心發揮的作用。

我在小學的時候就有這樣的夢想,是不能不被班主任和各科老師當成另類看待的,而在頻繁地叫家長談話的過程中,我媽也不出意料地被成功改造並與我的各任老師達成了統一戰線,他們的目的相當明確,就是:監督我學習,引導我思想,培養我情操,禁止我早戀。麵對如此殘酷的現實,我豈敢頂風作案,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我的夢想一直在壓抑中成長,始終看不到開花結果的跡象,而我也不得不在夢想的壓抑成長中更為壓抑的成長,這在今天的我看來依然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情。

那個年代,大學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地方,故所謂伊甸園,總是能讓人產生無窮的遐想,覺得如果可以在其中讀一本書,上一堂課,聽一番演講,甚至哪怕是在裏麵拉一泡屎,都是很有意義的事情。我的夢想顯然是受了這股風氣的影響,在幼小的心靈裏紮根萌芽,很多時候我會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夢想,直到我真切地坐在大學教室裏,成為代表群眾代表文化代表時代的大學生中的一員,我依然無法理解,如果說有什麼理由可以用來詮釋我的想法,那麼它隻可能是我隨波逐流的虛榮心,除此之外,鬼才知道為什麼。

在大家不吭不響地經曆了黑色六月,不疼不癢地告別了高中歲月之後,似乎一切都開始變得明朗清晰起來。同學聚會的時候,我和胡子、崔晨喝得酩酊大醉,大家普遍覺得一場浩劫終於過去了,而自己能夠大難不死,實在是值得慶幸。

我們仨從飯店裏勾肩搭背地走出來,保持這樣的姿勢為的是避免有人摔倒,但是很不幸,胡子在下台階時腳跟一軟,身子向前傾的過程中連帶我和崔晨一同摔了下來。

胡子躺下的一瞬間,說了一句:“媽的,現在交通真方便,這麼快就到家了。”

飯店的服務員急忙上來攙扶,這時班裏的其他同學也都趕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麼。

崔晨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自顧著理了理發型,說:“不要緊,大家回去吧,你看,其實也沒什麼事,隻是摔了一下。”

“我看你們醉的夠嗆,這樣可不行,得找人送送你們。”說話的是班裏的生活委員孫佳。

我被女服務員攙著直立起身,胡子也被扶起來,他的臉上擦破一點皮,眼皮耷拉著,我想這家夥肯定以為是到家了。

“小孫啊,你看我們其實也沒醉,就是胡子喝多了,不如就不用送了吧!”我說。

“那哪成?我得為你們的安全考慮,萬一出事呢?”

“不會出事的,我們都這麼大了,肯定能找到家的……”

“那就打的回去吧。”說著,孫佳招手攔了一輛的士,回頭對我們說,“快來!”

我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沒醉,三步並兩步地趕去車前,沒想到路邊居然豎著根電線杆,慌忙中來不及躲閃,“啊……我的頭!”這一聲從我嘴裏冒出來,感覺真是衰到了極點。

“就這,還說自己沒醉呢?”我睜開眼睛,發覺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麵前,笑臉盈盈地看著我,我捂著額頭,表情很慚愧,感覺如若此時能化作一縷青煙應該會是最好的選擇。

胡子已經被塞到了車裏,崔晨開著車門衝我喊:“你捂著頭幹什麼?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