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陣,低低笑出聲來:“以前在脂粉齋的時候,哀家就跟你說過,你這輩子都注定要在紫家的影響下過生活。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都沒變。小右,你什麼時候才能擺脫紫家的陰影呢?做什麼事,都以紫家的意思為意思,有意思麼?”
“請太後不要岔開話題,現在討論的並不是妾身所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不是麼?”我柔聲道。
“在哀家看來,我們就是在討論這樣的問題。小右,每個人對事情的看法就直接影響到他做事的決定。”她慢慢從坐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我的麵前,帶著居高臨下的神態盯住我,“哀家實在不明白你所執著的那些事。在哀家眼裏,那根本不值一提。”
“妾身也不能明白太後的偏心。”我輕輕歎出一口氣,“妾身知道太後不相信天命,不過妾身信。”
也許正因信天命,所以才不敢違背。
她聞言狠狠咬了一下牙,冷笑道:“如果哀家信了什麼天命,又怎會有如今的夏侯淳?你說你信天命,那為何還那樣拚命地想改變著什麼?小右,你信的不是天命。你隻不過是,不相信你的努力能夠換來奇跡。你感到不安了,對不對?”
我慢慢地抬起頭,望入她的眸子,柔聲道:“感到不安的人,並不是隻有妾身。”
她不怒反笑:“小右,以後的事,哀家還拭目以待呢!你願意怎麼著,那是你的事。哀家不會被你影響到的,絕對!”
我低眉一笑,神色溫婉:“都不知道太後在說什麼。”
“這麼多年,都沒有受你的影響。現在自然也不會,往後更加不可能。”她目光篤定地望著前方,不再看我。
我眉睫一扇,低低一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往往當時覺得無關緊要的事,到了後來都成致命之傷。”
她聞言輕笑著搖了搖頭:“這句話,哀家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望你好自為之。”
我低眉不語。
片刻的沉默後,我起身請辭,離開了那個令人有些窒息的地方。
這樣的夜晚,連呼出的氣息都是冷的。
我拒絕了下的安排,獨自在深宮裏徘徊。
心跳得有些快,感覺有點恐懼,但這樣的恐懼並不會使我放棄或畏縮。我十分鎮靜,對於自己所做的事十分清楚。
緩步地朝宗廟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堅定。
這是最後一次的逃避。
在一瞬間,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輕快、自由和了無牽掛。
宗廟門外的兩尊門神,在忽明忽暗的大紅宮燈下,顯得麵目猙獰。
我推開那道沉重的朱門,款步走入。
這地方平日裏就極少有人會來,所以陰氣難免有些重。
我雙手合十,跪於曆代邵王的靈位麵前,誠心祈福。
過了片刻,一道陰影遮於頭頂。
我慢慢睜開雙眼。
“我在廟外看到大門開著,所以進來看看。”
一個沉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隨聲而來那人已在旁邊的蒲團上跪下。
“鄒大哥,巡夜辛苦了。”我眼睛直直盯著那一排排的靈位,道。
他低低一笑:“哪及妹子你操勞?這麼多年,你一個女子扛著那麼大的一個家族,委實不易。”
“鄒大哥突然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眼睛微微朝旁一瞥,柔聲問。
他長長歎出一口氣:“我知道妹子的辛苦,別人未必。如果有些事我能替妹子扛,妹子可不要不好意思開口。”
“鄒大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小妹也不推托。確有一件事,需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我轉過頭,看著他。
他那雙經曆過戰爭的雙眼仍帶著戰場上犀利警覺的光芒:“是怎樣的事?”
我沉吟一下,緩緩開口:“小妹想向鄒大哥借一樣東西。”
他眼中警覺的光芒更盛:“我實在想不出,我還有什麼東西能入妹子的眼?”
“早知道鄒大哥如此沒誠意,小妹就不厚著臉皮向你討了。”我笑言。
頓了頓,我不經意地問起另一件事:“熾煉賢侄,近來可好?如今有關他的風評淡了不少,小妹都無從得知他的消息了。”
“那個不肖子!”他恨恨道,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鄒熾煉迷戀著尚傾吾的那段時期,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痛。
淳淳嚴父之心,由此可見。
“攸繁!”他突然神情嚴肅地看著我。
“鄒大哥,何事?”我柔聲著問。
“那個妖女,如今在奚言興風作浪,你……”他欲言卻止。
“嗯?”我偏過臉看他。
他目光陡然陰鷙:“讓她出洄溯前往璟州,可是你的主意。如今,可是放虎歸山了。”
我神色不變,心平氣和道:“當時鄒大哥並沒有反對,不是麼?”
“那是因為你向我保證過,不會有問題的。”他聲色俱厲。
我微微挑起眼:“那在鄒大哥看來,如今已經出現問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