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這麼想,這點家底必競是大夥兒一滴汗一鍬土攢下的,分下去咋的也不能吃虧。隻是擔心過三過五公社知道啦,問下來咋辦?’
‘能問啥,已經分下去啦;誰那麼死心眼兒,重分一遍?他敢說能給分明白。我聽說公社也要改名啦,以後叫鄉政府。’
‘叫啥還不是一樣,,管著咱老百姓。”老更倌補充一句。
仨人說著閑話,也嘀咕了一些其他事情。
窮家好當,富家難分。經過黑白天幾次開會討論,一切總算有了定論,開始分牲口啦。曹向東抓著一頂破舊狗皮帽子的兩個帽耳兒,向前舉起並散發出陣陣腥臭,裏麵裝著寫有牲口名稱的紙蛋兒。人們懷著一顆虔誠之心,一臉凝重地把手伸進帽兜裏。老更倌並沒往前擠,而身後的柱子卻急不可耐,躍躍欲試。他一邊擋著兒子,一邊湊上前去,張開手伸進帽兜兒,攥成拳頭縮出來,作賊似的轉身和兒子撞個滿懷,兩手一合塞給兒子一個紙蛋兒。柱子小心翼翼打開紙條,卻不認字,隻好又把紙條送到老更倌眼前,聽到一句嘟囔:棗紅母馬。他有些失望,不是棗紅兒馬。老更倌看出兒子不甚滿意,果斷拿回紙條,命令道:牽馬去吧!柱子牽出棗紅母馬,並帶著一個小馬駒。按規定沒斷開奶的馬駒牛犢跟著大牲口走,隻是多加錢而已。柱子仔細端詳了小馬駒,雖然還沒有它哥哥長得健壯,但三二年之後說不定比它哥哥體態還要優美呢!他安慰自已,但還惦記棗紅兒馬不知被誰牽去,所以他還要看看,不肯牽馬離去。抓到稱心牲口的人,不免喜笑顏開;抓到不如意牲口的人,一臉沮喪,沒好氣地趕著牲口回家,自認倒黴,手氣臭。二玲子兩口子拉著牛往回走,見柱子還在張望,不無嫉妒地說:還看啥呀?這回得意啦!人們抓完鬮,曹向東高聲說:剩下是我的啦!他打開帽耳,變魔術似的掉在帽兜裏一個紙蛋兒。他舉著慢慢打開,是棗紅兒馬!他隨手撕了紙條,一本正經地牽出馬。老更倌望著空空的馬棚,還沒回過神來,感到有根韁繩塞進手裏,並聽侄兒說:叔,先替我喂幾天。柱子看見棗紅兒馬落到本家哥哥手裏,高興了!以後這對棗紅馬可以在一起拉犁套車啦,還會聽他使喚。他牽著馬折回身,從老更倌手裏奪過韁繩;看著一色的娘兒仨,臉上綻開撐不住的笑意,往院外走。
辛中良站在加廠的門前,心中百感交集,看著滿院的牛馬人,仿佛不曾與他相幹。昨天的會上,敲定了資產的最終分配方案,他得到加工廠,可以說如願以償,但總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能留下加工廠,也在情理之中,不僅因為他會幹和有實力,更主要的是有人替他管著電,跟他一爭高下,將來能否幹得好,不能不考慮。因為加工廠也是生產資料,是他將來生活的一種保障,所以要求他必須放棄牛馬的分配權,並且在承包的土地中,隻得到了口糧田和勞力地,相比其他人家分到的土地少之又少。尤梅分到了烘爐,和他情況相同;但兩下相比,結果卻有很大不同:烘爐上的工具和剩煤剩鐵,隻合算她八十元錢,連個整數都沒湊上;而加工廠的機械全是按當初購置價計算的,一分錢也沒折舊,理由是現在新機械價格更貴。烘爐附帶知青點的三間房,每間作價隻有一百六十元;而加工廠這邊的五間房,每間卻是三百元。雖說是房屋質量有別,但足足高出近一倍的價錢。他又環視一眼即將成為自己家的生產隊大院,又想到知青點的房前屋後,足有三四畝地之多,作為房基地白送給了尤梅,而他這裏的場院,卻算進地畝數。理由是東西廂房拆後,剩下的碎磚爛坯能給他家砌院牆。他越想越感到蹊蹺:怎麼在他這裏全是理由,而尤梅那邊毫無理由。昨天的會進行到最後,按公社的要求,需管好隊裏的帳目,隊裏也確有些錢款要記在帳上,留作村裏將來公共支出,大家公推老會計接著代理會計,可這老家夥卻說,一人為私,二人為公,極力舉薦曹向東這個王八蛋繼續擔任村裏的負責人,卻沒有得到大家的充分響應。瞬間的冷場,曹向東倒也知趣,急忙為自己推托,表示無能為力。在這緊急時刻,他提議讓老更倌再次為大夥兒操心,得到多數人的支持。叔侄二人雖說是一家,但老的總不至於象小的良心‘大大’的壞。有了老更倌在前麵擋著,老會計一家在村中的獨霸專行也就會有所收斂。回想到這些,辛中良看著亂紛紛的院內,尤其是曹柱子牽著馬的熊色,他感到這裏就是沒‘好人’的洪桐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