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好玩個鬼,連打牌的人都找不到,天天就是買菜帶孩子,無聊死了。”大人們把這當成笑話,說說就過去了,可豌豆仔卻想起了自己做手術時的日子。

那個時候的媽媽,一個人守著陌生的房子,是不是也很寂寞呢?

又到了離開家鄉回公司工作的時間,臨別的時候媽媽再一次囑咐豌豆仔:“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媽媽,媽媽一下子就飛過去了!記得哦!”

豌豆仔說:“謝謝媽媽!”心裏卻接著說,“可是,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霸道總監

“傳——傳——傳,傳小呆瓜豌豆仔。”

同事們挨個調戲著豌豆仔。

豌豆仔摘下耳機,一臉呆萌:“剛才有人叫我嗎?”

大家私底下會吐槽辦公室就是一個大型網吧,於是現在,隔壁卡座的哥們兒笑著拿文件夾拍了拍豌豆仔的腦袋:“快去吧,魔頭召見你。”

大家夥都很喜歡拍豌豆仔的腦袋,豌豆仔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可能他看上去比較欠敲打吧。

進門之後,發現魔頭正在打電話,豌豆仔本能地扭頭出去避免觸怒魔頭,卻聽見魔頭在後麵叫:“你回來。”

魔頭掛上電話,問豌豆仔:“你怎麼就這麼笨呢?”

接下來是五千字的各種批評,豌豆仔聽得暈暈乎乎,魔音穿耳,兩眼直發愣。

“嘿,你還敢走神?是不是不想幹了?”魔頭把手裏的文件往桌上一扔,叉腰,像魯迅《故鄉》裏的圓規姐。

豌豆仔低著腦袋不說話。不是在傲嬌,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

“你老實說,究竟因為什麼原因屢屢犯錯?”魔頭也是不耐煩了。

這個時候,豌豆仔想起家鄉的媽咪對他說:到了公司,要相信領導!

金光閃閃的教誨在豌豆仔的心裏發亮。

死就死吧,憋在心裏太難受了,不如直接說出來,大不了再換份工作,又不是活不了了。

“頭兒,你讓我跟××組合起來幹活兒,一起做宣傳的策劃文案,文案上掛著我倆的名兒,我們各自領著一份錢,但他什麼都不幹,居然連‘我沒睡好’這樣的借口都能拿來搪塞我。明明是我一個人的勞動產物,卻要署他的名,給他分錢,我感到比較抑鬱。”

再一看魔頭,他正百無聊賴地吃蝦條:“說完了?”

豌豆仔覺得失落:“嗯。”

魔頭把零食袋往旁邊一扔:“你這個小孩,真的是個小孩。好吧,今天就破例跟你直話直說了。”

“首先我們要搞清楚一個問題,我讓你跟××打組合,不光是要完成策劃案,還得遊說電影方認可我們給出的方案,把單子給我們。文案方麵,××確實跳票連連,可出去跟電影方那幫事兒媽談判,不都是人家幹的?署名、分錢,有什麼不對了?”

“可是我……”

“說你笨,你還真是不聰明。雖說××嘴皮子厲害,但咱們公司那幫小麻雀裏,最不缺的就是能說會道的,但是真的能靠筆頭和創意吃飯的,還真是少見。你可以設想一下,假如有一天,××鬧脾氣要離開公司,我會怎麼辦?當然是給他開門請他迅速滾,要多遠有多遠。但有一天你也想滾呢?雖然我也不會留你,但我至少也得偷偷給你加點工資,之後就看你知不知趣咯。”

“那我還是委屈怎麼辦?”豌豆仔索性不在乎麵前的這個人是不是他的領導了。

“收起你那點兒文青的矯情勁兒吧,委屈個啥呀?我剛出社會的時候,活兒都是我幹,錢都是人家拿的日子不是沒有過,我是死了,還是殘了,還是留下心理陰影了?在公司裏,有你不得不服從的潛規則,這是你該受的。哦,對了,你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招你進來嗎?你文憑也沒比別人好到哪兒去,長得也就一般般,直接工作經驗為零,要不是公司太缺文筆好,肯踏踏實實幹筆頭工作的,我能招你?”

“這個……”豌豆仔不知道這話究竟是褒還是貶了。

“你要是還覺得委屈啊,就想想,一切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但凡利大於弊就是好事,好事就沒什麼可委屈的,懂嗎?”

豌豆仔仔細一分析,弊呢,就是自己的作品要掛上別人的名字,心裏氣不過;利呢,是獲得了一項公司裏很多人都不擅長的技能,有了立足之本,這可是討生活的本錢。

“謝謝領導,我不委屈了。”

“好,那你滾吧。”魔頭說,“滾回你座位上去。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你就從大門滾出去。”

豌豆仔幸福地笑了。

一周後,魔頭沒來上班。豌豆仔正納悶新寫好的宣傳文案不知道該交給誰審核呢,公司裏的八卦小天使哎喲哥飄過來說:“你還不知道啊?魔頭調到公司分部當老大去了,這可真的是獨霸一方啊。”

果然是魔頭,若不是要離開,他也不會急切地把那些話說給豌豆仔聽。知道他內心真實想法的人,要麼生離,要麼死別。

果然是魔頭,從不拖泥帶水,調崗後連手機號、QQ號、微信號都換了,讓這幫了解他心思的人再也聯係不上他。

雖然魔頭真的是一個怪胎,雖然豌豆仔也會懷疑這麼無情是不是真的有必要。

但他還是真心地祝福起魔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