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背景
豌豆仔每次遇見P哥，總有種遇見《武林外傳》中的範大娘的即視感。
夜宵攤能生情，再陌生的同事，結伴吃頓小燒烤，也能相濡以沫。麵頰泛著紅光的P哥舉著酒杯，另一隻手搭在豌豆仔的肩上：“小兄弟，剛來的吧？”
“嗯嗯，大哥你好，我是上周剛來的，我叫豌豆仔。”豌豆仔恭恭敬敬。
P哥跟豌豆仔碰了碰杯：“你這麼年輕，值得更好的地方。”
豌豆仔有點尷尬，怎麼人家剛來，就讓人家走呢？
P哥湊近點兒問豌豆仔：“你來之前了解過這家公司嗎？”
豌豆仔搖搖頭：“就是感覺挺有名的，上升勢頭也很好，其他的就不清楚啦。”
P哥一臉過來人似的笑了：“你還是單純。”他又豪飲了一杯，“在電影宣傳公司中，這裏最多隻能排前八，你知道第一是誰嗎？”
隨後，P哥把他當年在那排行第一的公司如何風光的曆史詳細地講了一遍，又說：“要不是現在這家公司一直缺人，拜托我過來，我過去又欠了老板一份人情，你覺得我會窩在這兒嗎？”
豌豆仔搖頭，再搖頭。P哥很滿意地拍拍他的肩：你懂我。
豌豆仔覺得，每次P哥說起為業內老大哥公司工作的經曆時，都特別像《武林外傳》中的範大娘，趾高氣揚地說：“偶（我）上頭有人！”
一個月後的一天，P哥找豌豆仔吃飯。酒過三巡，他說：“豌豆仔啊，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可別跟他們說。”他頓了頓又說，“我可能再過不久就要回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家公司啦，不在這兒幹啦。”
豌豆仔其實根本不在意他到哪兒高就，但為了不冷場，還是拚命做出緊張和難以置信的樣子說：“不會吧P哥？！現在公司正缺人，招了很久都沒招到合適的，P哥你一走，公司豈不是更慘？”
P哥搖搖頭，卻是微笑著的，豌豆仔的話似乎讓他很受用。他說：“人都是往高處走的嘛。對了，你千萬別跟他們說啊！”豌豆仔隻好連連答應下來，絕對不說出去半個字。
P哥難道不知道，讓秘密永遠是秘密的方式，就是爛在自己的肚子裏嗎？他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告訴豌豆仔，隻是為了讓他守口如瓶？
打那之後過去了三個月，豌豆仔的實習期結束了，即將進入試用期。這段日子他簡直忙瘋了，但幸好付出的有所回報。
當他從食物鏈最底端往上挪了一步，他才終於有空想起P哥的那個秘密。
P哥呢？走了嗎？飛黃騰達去了嗎？
豌豆仔轉頭看一眼坐在角落裏的P哥，他正劈裏啪啦地敲著鍵盤努力工作著，與之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他不是要另謀高就嗎？不是趾高氣揚地說這裏委屈他了嗎？為什麼又勤勤懇懇地努力工作著？
豌豆仔很想踮起腳看看：你頭上站著的人呢？人呢？
想到這裏，豌豆仔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圈兒辦公室。
短短數月，所有的空位竟然都被新來的實習生占滿了。有幾個實習生似乎很得魔頭的喜歡，一天三次地往他辦公室跑，出來時又總是笑盈盈的。
看來這間辦公室裏，暫時不缺人了。
瑜伽
豌豆仔被派去給公司的一位副總送文件。
副總是一位獨居的女性，三十二歲，住在離公司四十分鍾車程的別墅區裏。
見到她之前，豌豆仔滿腦子都隻有“大老板曾經是她老公”的八卦。不用說，一定又是從哎喲哥那裏聽來的。
哎喲哥最精通公司裏的八卦。他告誡豌豆仔，副總是有些怪脾氣的，要小心行事。
副總的確是有些怪的，不過說不上讓人討厭，隻是讓人不知道要怎麼應對罷了。
豌豆仔在保姆的帶領下走到副總的瑜伽房外，保姆說：“你就在這裏等著。”
豌豆仔乖巧地點頭，看向瑜伽房裏那個柔軟的副總。
深紫色的V領健身長T恤，黑色的彈力健身褲，烏黑的長發盤在腦後，看上去幹淨妥帖。
瑜伽房裏除了副總、瑜伽墊以外，就隻剩下從落地窗外瀉進來的陽光和安靜的空氣。豌豆仔坐在走廊上，木地板不久前剛打過蠟，連一旁加濕器噴出來的雲霧都能映出影子。
保姆告訴豌豆仔：“副總的練習時間將在二十分鍾後結束，這期間不要去打擾她，她倒不是會生氣，隻是根本就不會搭理你。”
豌豆仔見多了趾高氣揚的人，這位柔軟的副總看上去反倒很順眼。
除了副總，豌豆仔還打算看看她的房子，畢竟他得在這間大屋子裏消耗掉二十分鍾。
房子的牆壁是一塵不染的白色，家具盡是原木做成，看上去並不老氣單調，滿滿都是獨身女子的味道。
他轉身的時候不小心跟保姆撞在了一起，剛收進來的幹淨衣服掉在了地上，豌豆仔慌忙幫著撿起來折好，保姆卻說不用了：“太太會不高興的。”
“地上這麼幹淨，這屋裏的鞋底都能給我當碗墊，有什麼關係？”豌豆仔實在不理解，衣服掉在這麼幹淨的地板上，為什麼要重洗，拍一拍不就好了嗎？
保姆隻是說“沒關係，不費事的”，然後就優雅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一樓餐桌上的插花，天花板上的燈，甚至窗簾的褶皺，全都是偶數。豌豆仔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一切，絲毫不覺得二十分鍾就這麼過去了。他有了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