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停靠在十二樓的時候,一位老大爺抱著小孫孫進來。大概對於家裏喜得貴子的新鮮感還沒有完全褪去,老大爺很興奮,抱著小孫孫在電梯裏活蹦亂跳,一會兒打左邊汽車廣告上的西裝男,一會兒打右側×韓醫學美容醫院廣告上的那個大胸女模特,口裏還不忘跟小孫孫互動:“打他打他打他,打她打她打她。”
豌豆仔第一次懷疑“天倫之樂”到底是不是一個褒義詞。
一旁的那位姐倒是全程微笑,臨出門的時候還笑盈盈地捏了捏那孩子的臉:“你好可愛啊——”
不知道她手指上的力道究竟多大,反正豌豆仔聽到那孩子哭得好慘。
豌豆仔跟著那位姐趕緊溜出去,免得被老大爺和小孫孫合體群毆。
走出電梯的時候,豌豆仔聽到那位姐低聲罵了句:“有毛病!直接跳電閘好啦,到電梯裏跳個毛線!”
原來她並不是不生氣的,她隻是很在意彼此的麵子。
第二天早上,麵癱眼鏡妹告訴豌豆仔,那位姐就是老板的女朋友,昨天他們倆在辦公室互扇耳光大吵了一架。
“怎麼可能哦?她出來的時候還是笑眯眯的啊。”豌豆仔說。
眼鏡妹擺擺手:“信不信由你咯。”
原來她並不是不生氣的,她隻是很在意彼此的麵子。
前一秒還劍拔弩張拳腳相加,走出大老板的辦公室時,她就像是一個文靜的少女。
真的愛你
姐們兒敲響豌豆仔的家門,繃著個臉。豌豆仔感覺氣氛不對,行注目禮看著她徑直走到沙發旁坐下。
豌豆仔不善於開啟話題,尤其在明顯察覺對方正被負能量包裹的時候。
他撐著臉打量著姐們兒,替她拿來果粒酸奶。
姐們兒拆開酸奶,表情稍有緩和,壞情緒伴著酸奶一口一口往下咽。
“怎麼了?誰惹你了?”豌豆仔趁機問。
“還能有誰,他唄。”
他,名叫A,是姐們兒的初戀男友。他們在高中時成為彼此的初戀,後來考大學,A留在了老家,姐們兒奔赴遠方,來到了現在的這座城市。在這座比家鄉熱鬧得多的城市,姐們兒交往過幾個男生,可總是碰到渣男或是逐漸演變成異地戀。
姐們兒回家鄉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兩人舊情複燃。姐們兒摸著良心說,他們複合之後的確是真的快樂過一陣的。那時A對姐們兒無比著迷,分分鍾就要追隨她而來。
年底的時候,A打電話給姐們兒,通知她,他已經在她家門外,姐們兒當時就驚了。
“然後呢?我想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豌豆仔頗為好奇。
姐們兒無語:“我穿著睡衣蓬頭垢麵地打開門,他一下子就把我摟在懷裏,拍偶像劇啊?我嚇都要嚇死了。”
豌豆仔聽得都要被暖化了:“這麼個大暖男,你還有什麼可挑的啊?”
姐們兒把酸奶往桌上一扔:“是啊,深情是深情,可他有沒有考慮一個問題。”
“啥問題?”
“他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你也知道現在工作特別不好找,他跟咱們一樣都還是新人,到這邊來有沒有發展機會真是一個未知數。他在這邊從零起步,我一點兒也看不到他的未來,更別提我們的未來。就這樣,他還說非我不娶。我是真的愛他啊,可生活不是偶像劇,沒錢,就算我們倆餓死,連買塊墓地合葬都做不到!”
“所以呢?”
“還有什麼所以,當然就跟他挑明了分手啊!我喜歡他,我也愛他,但是現實情況讓我無法跟他永遠在一起,更別提結婚了,你懂嗎?”
那天豌豆仔才明白,原來在一部分女生的心裏,和一個人交往,愛一個人,與跟一個人結婚,是完全不相關的三件事。
閃退
豌豆仔的三號室友是兩個月後搬進來的,二號室友換了一份工作,同時也要搬去別的地方,三號室友剛好補位。豌豆仔很慶幸三號室友的到來,免去了要多付一部分房租的災難。
自從三號室友搬進來,豌豆仔基本上不需要設鬧鍾,早晨聽著他手遊的喧鬧聲就足以醒來了。豌豆仔本能地覺得愛玩遊戲的人比較單純,想跟三號室友搞好關係。
吃早飯的時候,吃午飯的時候,吃晚飯的時候,甚至吃夜宵的時候,豌豆仔都會不厭其煩地招呼他一起去。
可三號室友總是盯著手機屏幕搖頭,他的遊戲還沒打完,得把角色的體力消耗完才能去吃飯。
三號室友的確比較單純,像個小孩,因為隻有小孩才會肆無忌憚地發脾氣。遇見豬隊友,他發脾氣;遇見難過的關卡,他發脾氣;遇見各種充值買高技能裝備耍詐的對手,他發脾氣。
每次他發脾氣,豌豆仔都會有點害怕。
有一次,豌豆仔問三號室友,既然遊戲這麼容易讓他發火,為什麼還要玩呢?
三號室友給出了一堆看上去很合理的理由,豌豆仔雖然不敢苟同,卻終於明白手遊是三號室友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個月後,三號室友因為上班玩手遊被辭退。這是他第五次被辭退,今年他二十七歲。
三號室友決定要回老家了,家裏人覺得他在這座城市前途渺茫,不如回家種田。那天三號室友第一次氣呼呼地哭了,豌豆仔問他是不是因為想到要離開打拚這麼多年的城市才哭的。
三號室友哭號道:“我的手機出問題了,這一關打了好幾次都閃退,怎麼也過不了!”他不怕輸掉這一關,可他受不了這麼多的努力卻沒有一個答案。
隔天,三號室友帶著他的所有家當離開了,那部壞掉的手機被扔在了空蕩蕩的床上。於是,豌豆仔拿去店裏修,修好之後他幫三號室友打通了剩下的關卡。
他一定會努力打通每一道關卡。
他很想告訴三號室友這件事。
娘炮男
廣告公司雖然氣氛和睦,但豌豆仔很明白,在那裏,前途真是太渺茫了。
於是,他狠狠心,裸辭了。
去電影公司實習的機會,就像是上天賜予豌豆仔的禮物。
電影公司在CBD的某棟金光閃閃的大樓裏。
麵試官是一個娘炮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