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韶華集(1 / 3)

第五章:韶華集

後宮真豆記

文/籽月

一、【入宮】

在這個盛夏的日子,一件天大的喜訊讓黎國的百姓都炸開了鍋!登基三年的新皇終於要選妃了!

聖旨一下,各家各戶符合條件的女孩兒全都歡天喜地、感恩戴德地上了官家的馬車,等著一同上京去選妃!

隻是有一家的院子裏,卻傳來慘絕人寰的叫聲——

“我不要!我不要進宮!我不要去選秀!我寧願去當尼姑啊!”

“荒唐!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歹!你知不知道爹為了這個秀女的名額花了多少銀子,找了多少路子?你居然不去!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秦家想要光耀門楣可全都靠你了!”

“爹啊!光耀什麼門楣啊!《後宮甄嬛傳》你看了沒啊!《宮心計》你看了沒啊!《金枝欲孽》看沒看啊!我這個智商進宮會死的啊!一定是第一個就被弄死的炮灰啊!”

“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話,自從上次掉下河之後腦子就不清楚了!管家!給我打暈了塞上選秀車去!”

“是,老爺!”

就這樣,剛剛穿越十七天的秦豆豆就被她古代的爹爹打包丟進了皇宮,開始了她的選妃之旅。

秦豆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馬車上了,她迷迷糊糊看見一個長相秀美的女孩兒,溫柔地把她扶起來,對她說:“你醒了?你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了,要不要喝點水?”

秦豆豆一聽喝水,立馬汗毛直立,警覺了起來。

要知道,後宮的鬥爭都是從這一刻開始的。這水裏百分之百有讓她毀容OR昏迷的毒藥!她喝下去之後,在去往皇宮的途中就會被GAME OVER!

秦豆豆揚起頭顱,義正詞言地拒絕:“不用,我不喝!”

喝水?我傻啊!

就這樣,一路上秦豆豆小心翼翼,處處提防,拒人於千裏之外地來到了京城。進了皇宮,分了房間。據公公們說,皇上會在一個星期後召見秀女,進行選妃大典。秦豆豆根據看了這麼多宮鬥劇和宮鬥小說的經驗,自然知道,這第一次被皇上召見,千萬不能拔得頭籌!不然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在眾秀女都在為皇上的第一次召見精心準備的時候,秦豆豆一個人無所事事地在禦花園裏蕩秋千。她蕩啊蕩啊,蕩啊蕩啊,忽然發現一個男人從她身邊路過,順便看了她一眼,剛準備轉過眼睛的時候,秦豆豆忽然指著男人尖叫一聲:“啊——啊——啊——”

男人本來走得好好的,被她的叫聲嚇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剛準備回頭去問:“你叫什麼……”

一把飛揚的沙子直撲而來,撒得他一眼一嘴都是。他一邊“噗噗”地吐著唾沫,一邊用手使勁地揉著眼睛,好不容易能出聲了,閉著眼睛大吼:“是誰?是誰竟敢偷襲朕!”

隨著他的一聲吼叫,禦花園鬧翻了天,可惜罪魁禍首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秦豆豆兩腳抹油地往後宮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拍著胸口得意地笑,還好她反應快啊。

根據宮鬥文指南,她就知道那人會是皇上!

若是被他看見自己蕩秋千的樣子,一定會被她深深吸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到時選秀之時一定會第一個點中她!那還不成了箭靶,被後宮的妃子們各自嫉妒各自毒藥伺候嗎?!

決計不行,她不要那麼早就炮灰掉!

二、【拔得頭籌】

日子一晃就到了選秀的日子,各宮小主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美麗動人,隻有秦豆豆打扮得比較一般,既不是太美,也不故意做醜!開玩笑,萬一故意打扮得醜引起皇上興趣了咋辦!

秦豆豆跟著選秀的隊伍扭著腰肢往前走,抬眼望去,清一色的美女,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兩者皆有的也到處都是,她瞬間覺得自己很安全。咱這個長相雖然也不差,但是要被一眼看中,那還是相當難的!

很快就到了正華殿門口,皇上坐在宮殿裏麵,秀女們站在宮殿外麵,四個四個地走過去,輕聲軟語地拜見皇上,皇上看中的就留下,沒看中的就發朵紅花,打發回老家。

沒過一會兒,終於輪到秦豆豆上場了,她心裏不停地念叨著,不要紅花不要紅花不要紅花!可是由於想得太多,心中一緊張,腳下一絆,整個人匍匐在地上,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有些妃子想著,這女子想用跌倒引起皇上的憐憫,卻跌得也太難看了點。

秦豆豆心裏慘叫,完了完了,我引起注意了!我千萬不能抬頭,千萬不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好多宮鬥文裏,女子就是這樣跌倒在殿前,跌倒在皇上懷裏,然後被直接抱上龍床,最後得意了沒兩天,被挖眼割鼻死得很慘很慘的!

秦豆豆腦子一抽,想也沒想,咬著牙,用臉對著地板使勁撞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眼淚直流,麵色扭曲,連鼻血都流了出來!

哼哼!這樣一定就不美了吧!這樣皇上肯定就看不上了吧!

她咬著牙抬起頭來說:“民女秦豆豆拜見皇上。”

當朝皇上被她嚇了一跳,心中忍不住佩服,這女孩,居然為了留下來,拿臉當鞋底往地上砸,佩服佩服。

那就成全她好了。

“平身。”皇上揮了揮手,將她留下。

秦豆豆心中尖叫: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是應該給朵紅花打發她回老家的嗎?

為什麼會被留下來?

秦豆豆怎麼也想不通,可讓她更想不通的是,她當晚就被翻了牌子!

天哪!後宮轟動啊,那個跌得鼻血橫流的二貨拔得頭籌了!

三、【侍寢】

入夜,秦豆豆洗刷幹淨後被扶上轎子,抬上龍床。秦豆豆心中依然哀號不止:完了!等明早回去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毒藥等著她呢。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隻聽外麵的太監喊道:“皇上駕到!”

秦豆豆因為是光著的,所以沒辦法起來行禮,隻能瞪大眼睛望著床頭。眼見一個男人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走過來,坐在床邊,嘴角含笑,麵容英俊,倒是一個帥哥呢。

秦豆豆心裏稍微好受了點,怎麼說是個帥哥,自己也不吃虧。

皇上站起來,抬起雙手,身邊的幾個太監為他脫去腰帶、龍袍,露出精壯的身子,他一掀被子就鑽了進去,抱起了秦豆豆。

秦豆豆瞪大眼睛,慌張地推著他說:“皇上,皇上,太監們還沒退下呢。”

“退下?”皇上笑了笑說,“哦,你害羞?”

說完揮揮手,殿裏的太監紛紛退下,放下了帷帳,皇上又一次壓上去說:“這樣可以了嗎?”

秦豆豆苦著臉,一副不願意的樣子:“皇上,你為什麼選我第一晚侍寢?”

秦豆豆忍不住問出自己疑惑了一天的問題,皇上說:“我就是想看看,這麼用力把自己臉往地上砸的女子,長什麼樣。”

皇上挑起她的下巴說:“沒想到,長得倒還不錯。”

“皇上謬讚了。”秦豆豆恨不得噴出一臉血啊,這個皇帝他腦殘吧?這是理由嗎?

“好啦,愛妃,我們睡吧。”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

“還有什麼問題?”

“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喜歡吃什麼?”

“倒沒什麼愛吃的。”

“你管理這麼大一個國家累嗎?”

“嗯,習慣了。”

“你喜歡冬天還是夏天?”

“冬天。”

“你……”

“愛妃,你的問題太多了。”皇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就是要你不耐煩!你不耐煩就會把我丟下龍床,就會把我打入冷宮,這樣就最好啦!就不用去麵對後宮裏的各種毒計了!

秦豆豆繼續再接再厲惹怒皇上:“我再問最後最後一個問題。”

“問。”

“你覺得黃色好看還是紅色好看?”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

看,生氣了!快!快把我丟下龍床啊!秦豆豆激動地想。

皇上忽然湊近了她,在她耳邊說:“偷偷告訴你,我喜歡紅色。”

秦豆豆淚流滿麵,他居然回答了!回答了有木有!有這麼沒脾氣的皇上嗎?怎麼可以這樣!不是應該把她丟下床去,怒吼著說:“大膽!侍寢的妃子哪裏這麼多廢話嗎?”

不是應該這樣的嗎!

“愛妃,你真有趣,你還是第一個侍寢的時候和我說這麼多話的人,其他他的妃子都和木頭一樣,就知道躺著等朕寵幸,一點意思也沒有。”皇上開心地親吻她的臉蛋說,“倒是你,願意和朕聊這麼多。”

“嗬嗬嗬嗬,我這個人,話比較多,嗬嗬嗬。”秦豆豆幹笑道,這和她想的不一樣!不一樣啊有木有!

“好啦,愛妃,天色不早了,我們睡吧。”皇上說完又壓了上來。

秦豆豆哭喪著臉,悲催地發自內心地叫著:“雅達,雅達,雅蠛蝶!”

“愛妃叫得真可愛,朕喜歡得緊,你多叫幾聲。”

哼!為何從古自今的男人都喜歡雅蠛蝶!

我才不要叫呢!

四【專寵什麼的】

清晨,秦豆豆坐著轎子往回走的一路上,總覺得後宮的女人眼神都跟刀子一樣,一眼一眼地剮著她的心肝脾肺腎!

一回到自己住的盧雲軒,剛下轎子,一堆婢女太監就圍上來,齊聲道賀:“恭喜小主,賀喜小主。”

秦豆豆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警惕地回到房間裏,一個婢女端上一杯茶水道:“小主,這是五百裏加急送來的頂上雲雪茶,可金貴得緊,您昨夜累了一晚,喝一杯嚐嚐。”

秦豆豆說:“我不渴。”

又一個婢女端上糕點,還未說話,秦豆豆又說:“我不餓。”

哼哼,她才不要吃喝呢,說不定茶水點心裏就有毒,就算沒毒也有紅花之類打胎的藥。隻要在後宮一刻,她都要小心謹慎地活著。

絕對不能大意!

要乖乖的,要無害的,要聽話的,才能在後宮活得長久。

過了一會兒,是眾妃給皇後請安的時辰了,秦豆豆早早地就去了,皇後廳裏站了兩排妃子,各個看見她都和她道喜,而秦豆豆隻推脫運氣好而已,自己實力不夠,最多也就運氣一晚,嗬嗬嗬嗬。

沒一會兒皇後來了,出場的氣派十足,坐在主位上接受著各妃的請安。她笑了笑,望著秦豆豆說:“今早兒看見皇上,見他麵帶笑容,應是你伺候得極好啊。”

秦豆豆心中大喊,啊,這叫我怎麼回答?一,那是,我可是賣力的伺候了。二,不是,哪有皇後你伺候得好啊。三,我就是隨便伺候了伺候而已,他開心關我屁事。

好吧,哪個答案都不妥,秦豆豆沒辦法,隻能使上絕招,我害羞地低下頭!

“嗬嗬,倒是羞得緊,日子久了便習慣了。”皇後笑語安慰,轉身又讓婢女拿了些吃的賞賜給她。

秦豆豆謝恩接過,自然是不會吃,不敢用的。

秦豆豆小心警惕了一天,但凡吃的都用銀針戳戳,但凡用的都仔細檢查一番,卻一點問題也沒發現。

到了晚上,她才放鬆下來,想來也是,自己隻是博了頭彩而已,隻要不被專寵,應該不會招人嫉妒的。

剛想到這裏,門外的太監滿臉喜氣地跑來:“主子,主子,皇上又召您侍寢了!”

哼!這個賤人!定是昨天晚上雅蠛蝶沒聽夠!

秦豆豆沒想到的是,這皇上不止一天晚上沒聽夠,還天天晚上沒聽夠,他還對她說,寵幸別的妃子已經沒意思了,隻有聽著她的雅蠛蝶才幹勁十足,所以他決定,日日都寵幸她。

他還抬起她的下巴笑著問:“怎麼樣,高興吧?”

秦豆豆恨不得噴他一臉血!高興你妹啊!最可怕的專寵來了!這次是真的真的玩完了。

四、【懷孕什麼的】

秦豆豆入宮半年後,她的流言蜚語在後宮蔓延開來,人人都說她和狐狸精學了妖術,才迷得皇上隻寵幸她一人。

秦豆豆冷笑,哼,散播謠言的來了吧!先說我是狐狸精,再讓皇後太後什麼的,為國除害,然後一把火把她燒死!

這種伎倆,宮鬥小說裏都不用了,她才不怕呢。

她跑到皇上麵前,委屈地說:“皇上,我已經把雅蠛蝶傳授給宮中各個姐妹了,你寵幸誰她們都會叫的。”

皇上坐在龍案後,單手拿著毛筆,撐著下巴笑:“哦,你倒是大方。”

“那是,不大方行嗎,她們都說我是狐狸精了。”秦豆豆嘟著嘴說。

皇上對她招招手,她“噌噌”地跑過去,皇上拿起手裏沾著朱砂的毛筆,在她臉上畫了六根胡子,壞笑地說:“這樣才像狐狸。”

“皇上!”秦豆豆氣得跺腳,卻也不敢把皇上的禦批給擦了。

“呀,生氣了?好可愛。”皇上一把拉過秦豆豆,抱在腿上,親了親。

“皇上,你隻寵幸我一個人,會讓後宮姐妹生氣的,說不定還會害我呢。”秦豆豆隻能把話挑開了說。

“有朕在,誰敢害你,朕定滅她九族。”皇上緊緊抱住她柔軟的腰肢,垂下眼道。

“可是,說不定你不知道是誰害的我呢,我和你說啊……”秦豆豆又開始和皇上講起了故事,這些故事無一例外都是宮鬥文,這次她說的是《甄嬛傳》。

她說了一個月,皇上就聽了一個月,一邊聽就一邊搖頭笑,似乎不相信世界上有個戴了這麼多綠帽子的皇上。

秦豆豆看著他的笑容,心裏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暖暖的。皇上的笑容真好看,特別是晚上,他脫去了龍袍,穿著寬鬆的明黃色的袍子,單手撐頭,側躺著,亮如星辰的雙眸望著她笑時,特別迷人。

秦豆豆忍不住湊過去說:“皇上,你真好看。”

“好看?”皇上揚起嘴唇說:“倒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我。”

“那是他們不敢盯著你看,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樣好看的你。”秦豆豆說。

皇上抬手,一把將她攬了過來,壓在身上,秦豆豆忍不住害羞道:“皇上,我故事還沒講完呢。”

“這故事裏的妃子沒一個好的,你可不要學啊。”

“我自然不學。”秦豆豆也沒那個智商學啊。

“不過,妃子和皇上之間互相叫小名,這倒是可以效仿一下。”皇上說著,輕輕低下頭來,親吻著秦豆豆的耳朵說,“豆豆,叫我希澈。”

秦豆豆紅著臉,輕聲叫:“希澈……”

“嗯。”皇上吻了下去,“我的小豆豆,你可以開始叫雅蠛蝶了。”

秦豆豆:“……”

雅蠛蝶你妹!

五、【懷孕什麼的】

一年後,秦豆豆懷孕了,也許是產前憂鬱症讓她更加害怕了,每天晚上都睡不著,總覺得有人要來害她。她整晚整晚失眠,一下子夢到自己被人棄屍井底,一下子夢見自己被人騙喝了打胎藥。

她慌亂的情緒也影響到了希澈,他總是輕笑著安慰她:“你的飲食我都讓專人看著呢,你不會中毒的。”

“那萬一我生下的孩子被忽然換成狸貓可怎麼辦?”

“噗,怎麼可能會被換成狸貓,即使換成狸貓朕也不會相信的啊,人怎麼可能生狸貓呢?”

“可是曆史上是有人把太子換成了狸貓,然後差點害死皇後。”

“那是哪個皇帝太傻了吧?”黎希澈說完連連搖頭說,“不,應該說是編書的人太會胡謅了,豆豆,你到底都是從哪裏看的這些故事,全都在侮辱我們當皇上的智商嘛。”

“哼,你管我從哪裏看的,反正就是有危險!有危險!生孩子有危險!”秦豆豆扯著被子叫。

“好好好。”黎希澈沒轍地抱著她哄道,“明日開始,你住進朕的端陽殿,朕親自給你護駕好了吧?”

秦豆豆一驚,連忙搖頭:“開玩笑,我本來就已經夠招人羨慕嫉妒恨了,現在還要時時刻刻捆著你,後宮的那些女人還不得白日熬毒,晚上磨刀啊。”

“誰敢,誰敢?”黎希澈站起來,“我看誰敢對你磨刀。”

“算了啦,你還是找兩個功夫好的太監保護我好了,省得別人又說我用妖術了。”

“我們豆豆說什麼就是什麼。”黎希澈說完,輕輕閉上眼睛,將耳朵貼在秦豆豆的肚皮上,柔聲問,“怎麼沒動靜?不是說會聽見胎動嗎?”

“這才三個月,哪裏會動。”

“真等不及他出來呢。”黎希澈也是第一次當父親,他和天下所有的男子一樣,期待著自己第一個孩子的降生。

秦豆豆見他這般喜歡,自己也歡喜地笑了起來。

原來,為自己喜歡的男子生孩子,也是一件這般幸福的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秦豆豆的肚子越來越大,皇上對她的寵愛已經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了。他免去了她每日的請安,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她的宮殿,每日下了早朝就去陪她,連前朝的折子都搬去她的房裏看。

人們都說,黎國的新皇沒有後宮,隻有盧雲軒。

可越是這般榮寵,越是這般防護得滴水不漏,秦豆豆就越是害怕,她總覺得會有事發生,不可能就這樣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後宮文裏,越是這樣的妃子,最後的結局就越慘。

秦豆豆又一晚失眠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失眠也是有人放了什麼毒藥才會這樣的,不然她怎麼會老是失眠?

黎希澈說不會啊,他和她睡在一起就不會失眠。

是嗎?難道隻是她的產前憂鬱症?

秦豆豆揉著失眠已久的雙眼,皺著眉頭坐起來,伺候她的婢女見她醒了連忙伺候她更衣:“小主,你可算是醒了,這都中午了,您還沒吃早飯,皇上知道了,又要怪罪奴婢了。”

“連日裏都睡不好,清晨好不容易才眯著了一會兒。”

“小主定是初次懷孕身子不適,奴婢為您準備了參茶,您喝點提神。”

“嗯。”秦豆豆有些虛弱地點點頭。

婢女端上參茶在她麵前用銀針試過,秦豆豆才喝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又用了午膳,在婢女的提議下,挺著四個月的肚子,在禦花園的荷花池邊散步。

“小主,您看這太陽多好,冬日裏就得多出來走動走動才好。”

秦豆豆點頭捏著嗓子學著電視裏的妃子說:“當真是極好的。”

秦豆豆走著走著,不知道為什麼,頭有些眩暈,她望著荷花池那邊,似乎出現了一扇時光門,而門的那邊就通往她原來的世界!

啊!秦豆豆睜大眼睛,想也沒想,就想衝過去看個究竟。可是剛往前衝了兩步,忽然腳底一沉,就跌入了冰冷的湖水!

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岸上叫:“來人啊!來人啊!豆妃跳河自盡了!”

跳河?自盡?

怎麼會?

秦豆豆越沉越深,冰冷的池水大口大口地喝進肚子裏,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遣散後宮什麼的】

秦豆豆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希澈一張冰冷而沉痛的臉,他不再像往日那般輕柔微笑,淡雅如菊,而是像刀鋒一樣散發著冰冷的寒氣。

秦豆豆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經癟下去的腹部,像是觸電一般地彈開:“孩子?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沒有了!”

黎希澈沒說話,緊緊地閉上眼睛,一臉沉痛。

秦豆豆哭喊道:“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會這樣,希澈,希澈,有人害我!有人害我!有人害了我們的孩子啊!”

黎希澈猛地打落她的手,不敢置信地瞪著她說:“秦豆豆,你又說這種話!有人要害你?是你自己走火入魔非要往荷花池裏跳!哪裏有人要害你!”

“不是的,希澈,真的有人害我,你相信我。”

“夠了,如果你還是想繼續說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我一點也不想聽。秦豆豆,是我們,是我們沒有好好保住我們的孩子。”黎希澈抬手,輕輕捂著雙眼,難過地垂下頭。

過了一會兒,他才站起來,轉身離開。

秦豆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害怕了,害怕他的離開,她似乎感覺到,她傷了他的心。

她撲下床去,想拉住他的腿,卻沒有拉住,隻能匍匐在地上哭喊著他的名字:“希澈,希澈,你不要走……”

“你不是害怕我寵愛你嗎?”黎希澈背對著她輕聲問。

“希澈……”

“既然你這麼害怕,那我就成全你。來人,將豆妃……打入冷宮!”

黎希澈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到盧雲軒外麵,仰起頭,緊緊地握起雙拳。

失去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也難過,難過得不知道怎麼麵對她。

秦豆豆很快就被扔進了冷宮,冷宮裏自然沒有她原來的寢殿好,到處陰陰沉沉、破破爛爛的。

可她卻覺得異常安心,她本來就不該存在於這裏,不該獲得這麼多寵愛與榮耀,這些都不是她的。從地上忽然飛上天堂的感覺,雖然也很幸福,幸福得像做夢一般,得到那個人的專寵,能叫他的名字,他總是在半夜緊緊地抱著她,將臉埋在她的發絲裏,他總是下了朝之後就跑來見他,笑意盈盈的樣子,美好極了。

在他身邊,就像在天堂一樣,明亮幸福,可他一不在,就覺得自己整個被黑暗包圍,可怕得讓人想尖叫。

現在的她,終於從天堂落回殘酷的人間。

這才是屬於她的地方。

秦豆豆躺在單薄破舊的被褥裏,安穩地睡了入宮後的第一覺。

深夜,她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輕輕地摸她的臉,溫柔地說:“笨豆豆,這樣你就能安心睡了吧?”

六【好吧,我真的愛你】

一年後,黎國東邊發生旱災,顆粒無收,皇上召集全國民眾募捐,並親自做出表率,縮減後宮用度,將從未寵幸過的妃子放回原籍。一時間,後宮幾乎人去樓空,隻剩下了冷宮的秦豆豆和一國皇後,連婢女都精簡了一大半。

再後來,皇後甘願皈依佛門,為帝國祈福,求老天降雨,蒼天被黎國的皇帝黎希澈的至誠感動,在幹旱了將近一年後,終於降下雨來。

黎國百姓對皇帝黎希澈的愛戴,達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

而後宮裏,冷冷清清的,隻剩下了秦豆豆一人,她早就在皇上遣散後宮時被放出了冷宮,回到了盧雲軒。

隻是,皇上再也沒去看過他。

也許,他早就忘記了,除了皇後,他還寵幸過她這樣一個傻子吧。

秦豆豆無聊地坐在禦花園裏的秋千上輕輕蕩著,有些不適應這樣冷清的後宮。

平日裏的鶯鶯翠翠豔豔紅紅,已經好久沒看見過了。

她抬起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微風吹過,滿園的桃花輕落下粉色的花瓣,她眯起眼睛,傻傻地望著花瓣雨。

好美,就像希澈笑起來的樣子……

秦豆豆想到希澈,鼻子不由得酸了起來。她低下頭,剛想擦擦眼淚,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這片美麗的花瓣雨後,有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正緩緩走來。

他站在桃花樹下,像從前那般對她微笑著說:“原來那年拿沙子撒我眼睛的人是你。”

秦豆豆從秋千上站起來說:“我就知道我撒的是你。”

“為什麼?”

“後宮定律啊,女主角在玩秋千的時候,總能遇見皇上。”

黎希澈笑了:“哦,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了?”

“我是說……”秦豆豆本來想否認,可卻又忍不住抿緊了嘴唇。好吧,她承認,她是想他了,她都快一年沒看見他了,那時他生了那麼大的氣,是不是一輩子都不願意見到她這樣討厭的妃子了?

“豆豆。”

“嗯?”秦豆豆抬起通紅的雙眼看著他。

黎希澈低下頭來,抱著她問:“現在後宮隻剩下你一個女人了,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為了讓我安心才遣散後宮的嗎?”秦豆豆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問。其實若隻是救災,根本不用做到遣散後宮這種地步,還有很多方法能籌到錢。

黎希澈搖頭笑:“不,是為了讓我安心。”

“嗯?什麼意思?”秦豆豆問。

“沒什麼。”黎希澈自然不會告訴她,當年害她滑胎的人就是皇後,雖然他已經勒令她出家為尼贖罪,卻還是難消心頭之恨。

秦豆豆見他抱著自己不說話,便湊近他的耳邊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你以後還選新的妃子嗎?”

“不選了,我隻要你。”黎希澈說,“我要當個專情的皇帝。”

“真的?”秦豆豆笑了,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說,“那我也要當個專情的妃子,堅決不給你戴綠帽子。”

“噗!”黎希澈捏了捏她的鼻子,忍不住笑了。

也就隻有她能把給皇帝戴綠帽的事講得這麼大聲,也就隻有她,能這麼輕易地逗樂他。

也就隻有她,是自己真心的,唯一想要相守到老的人啊。

迷途盛宴

文/籽月

我是一隻迷途的羔羊,

請帶我走,帶我走出這地獄,這深淵,這片黑暗。

我是一隻迷途的羔羊,

請帶我去,帶我去那人間,那天堂,那片光明。

你是最美好的牧人,謝謝你來帶我走。

可惜這黑暗,這地獄,太過漫長,你丟失了方向,丟失了我。

我還在這深淵,你呢?你在哪兒?

哦,原來你還在這裏,陪著我……

賭是一場盛宴,

賭徒是無可救藥的迷途羔羊!

【一】

鴻途賭場,T城賭徒的盛宴之地,無數人在這裏輸得傾家蕩產,偶爾有那麼幾個在這裏,一夜暴富。

煙味彌漫的賭場裏,羅盤、色子、撲克牌不停地旋轉著,老虎機上的動物、寶馬、小水果轉來轉去,賭場裏的人都陷入了瘋狂的狀態,每個人的眼睛裏都帶著可怕的貪婪,對!貪婪。

當色子定位,撲克開牌,有人歡喜有人憂。

人群裏,我用力地扯著頭發,麵前的籌碼被荷官全部拿走,今夜,我輸光了自己最後三千塊錢。

今晚一開始,明明押得很好,我算著桌子上的籌碼,押大的人多,我就押小,押小的人多,我就押大,我和大家反著押,莊家一定會吃大戶。

一開始,我用三萬的本錢,一下子就贏到了四十多萬,可見鬼的是,剛才連著十把都開的大!不到十五分鍾,我一晚上小心翼翼、苦心經營的所有,就這樣化為烏有。

“連續十把都開大!你是不是出老千啊!”我指著荷官大聲質疑道。

荷官嗤笑一聲,明顯沒將我放在眼裏,輕輕地對身邊的保安點了點頭,兩個粗壯的男子快速走過來,將我的雙臂夾住,半拖著將我扔到了賭場外麵,凶惡地道:“輸光了就滾遠點。”

“你們的荷官出老千!把我的錢還給我!”

“你再不走就把你拖去賣了!”一個保安抬手就要打我,我連忙雙手抱頭,快速地往後躲了兩步。保安沒打到,心中不爽,嘴裏嘀咕著髒話:“滾!看你是個女人,老子這次不打你,快給我滾,呸!”

那保安用力地吐了一口痰在我腳邊,又凶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走回賭場。

我不甘示弱地回瞪他,在他走進賭場很久後,才理了理被扯亂的衣服和頭發。夜裏的風很涼,我好像因為輸光了錢就輸光了力氣一般,沒走兩步,就靠著馬路邊的電線杆坐在地上,雙眼失神地望著地麵,口袋裏的手機不停地震動,發出嗡嗡嗡嗡的聲音,我不敢接,我知道是誰打來的。

那個一次次相信我的男人,在我戒賭半年後,第一次將他的工資卡交給我管,我卻把他的錢偷來輸了個精光,我沒有臉見他,也沒有臉接他的電話。

他怎麼會相信我呢?

他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懂?賭徒的承諾永遠都是假的,賭徒的眼淚永遠都是鱷魚的淚水。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他居然還相信我?嗬嗬,真可笑。我自嘲地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彈了一根煙出來,叼在嘴上,又在口袋裏翻找了半天,卻怎麼也找不到打火機,我氣憤地將煙從嘴巴上扯掉,狠狠地扔在地上,忍不住罵道:“出門沒看皇曆啊!真倒黴!抽根煙都沒有火!”

“哎喲,小丫頭,這麼大火氣啊,哥哥借你點個火。”忽然,一道帶著猥瑣的、不懷好意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

我抬起頭來,冷冷地望著那個微禿的中年男人,他挺著像是懷孕十個月的大肚子,遞了根煙過來,又將他那銀色的鋼質打火機“叮”地打響,紅色的火苗跳躍出來,照在我的臉上,感覺到微微的溫熱。他彎下腰,用自以為誘人的聲音說:“丫頭,別發火嘛,輸了多少,叔叔給你。”

我沒接他的煙,重新從口袋裏掏出一根,就著他的打火機,低下頭來,暗暗地窺視著他那鼓鼓的黑色皮包。我點著了煙,抬起頭來,輕吸一口,吐出來,在妖嬈地飄舞著的煙霧和昏暗的路燈下,緩緩點頭。

男人咧開嘴,露出發黃的牙齒,曖昧地望著我笑。

【二】

我坐在中年男人的轎車裏,望著窗外向後飛馳的霓虹燈和逐漸變得陌生的街道,心下一片冰冷,手機還不停地在牛仔褲口袋裏震動著,他還是像從前那樣執著,明知道我不會接,卻還是一直打。

明知道我是個禍害,還是那麼偏執地愛著我。

其實想想,自己真的沒什麼好的,我的家世很差,母親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因為父親輸光家產,一氣之下跳樓死了。可笑的是,母親剛死了沒多久,父親卻在賭桌上一夜暴富,變成千萬富翁,瞬間躋身上流社會。

記得那時,父親在華麗的別墅裏緊緊地抱著我說:“靜靜,你看你媽媽就是沒有福分。我們靜靜就不一樣,以後爸爸會讓靜靜過上最好的生活,最好的。”

其實我一點也不認為能住進大房子、有人伺候著就是最好的生活,我寧願用這些換回媽媽。我相信,爸爸也一定是這樣想的,因為他緊緊抱著我的胳膊,顫抖得那樣厲害,他的淚水落入我的脖頸,是那麼冰冷。

有錢的日子,其實過得真沒什麼特別的,無非就是吃好點,用好點,我天生對這些東西就很淡薄,無所謂好壞。

如果一定要為有錢歸結一個好處,那就是能讓我遇見一個冰雪一般的少年。

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我在自己溫暖的房間裏,趴在落地窗上看著外麵的皚皚白雪。也不知怎麼的,在被漫天覆蓋的白色中,我的視線卻被遠處的院子裏的一棵小白楊吸引住。那是一棵長得很奇怪的白楊,它不長在綠化帶中,卻孤立於一塊平地中,它比別的樹都要矮一些,它……就是很奇怪。

我仔細地盯著那棵樹看了半晌,終於決定走近看看。我穿上厚實的外套,撐著可愛的紅色公主傘,在風雪中走進那家院子。我越靠近就越發現自己錯了,這根本就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個背對著我而站立的少年。

那少年比我略高一些,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裏,任風雪將他的身體掩埋。

我忍不住開口問:“你為什麼要站在雪裏?”

少年依然背對著我,沒有回答。

我走過去,繞到他麵前,一手撐著小紅傘,一手輕輕地撥弄掉少年頭上的白雪,又問:“你不冷嗎?”

過了半晌,少年才抬起頭。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抬頭的那個瞬間,整個世界就像靜止了一般,雪花定格在半空中,呼嘯的風聲也從耳邊隱去,就連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也像瞬間靜止了一般。

冰冷的冬日下,童話一般的世界,人間不該有的少年。

我輕輕睜開眼,空洞的雙眼像是透過了時空,又一次看向當初相遇時,那個滿身白雪的少年。我記得自己在之後的很多年裏,每到冬天,總是害怕他會冷,我會給他穿很多衣服,會將房間弄得很暖和,會經常突然從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他,心疼地問:“嚴可,你冷不冷?”

嚴可總是低頭輕笑著回答:“不冷。”然後轉身,緊緊地抱住自己,像是感歎一般地說,“有你就不會冷啊。”

每到這時候,我都覺得全身暖洋洋的。

其實,自己真的很愛很愛他。

我抬起頭,走下轎車,在賓館服務員見怪不怪、還帶有一絲鄙視的目光中,跟著中年男人走進房間。

男人急不可耐地上前拉住我,我心下閃過一絲厭惡,微微躲開後說:“我先去洗個澡。”

“我和你一起洗。”

“好。”我冷笑著,雙手毫不扭捏地脫下外套,男人貪婪地看著眼前的我。我長得還算標致,十八歲的身體發育得也很好,引誘著那中年男人又一次伸出手來,我推開他道,“你也脫啊。”

男人使勁點點頭,動手脫起自己的衣服。當他脫著套頭毛衣、視線完全被蓋住的時候,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黑色的手電,對著他的腰部一戳,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最後直直地倒了下去,瞬間失去了意識。

我垂下眼,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電擊棒,黑色的棒身已經有些老舊了,這一款電擊棒,現在市麵上早就沒有賣了,而且國家也禁止個人攜帶如此有殺傷力的武器。

這是四年前,爸爸買給我防身用的。

其實當初我早就預料到爸爸會又一次輸光家產,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不到六年,自己家又變得一貧如洗,不止這樣,每天還有高利貸上門催債。

當年,被追債追得最慘的時候,我還差點被拉去賣了,是嚴可救了我和爸爸,他偷偷拿了他家裏的錢來替爸爸還債,最後被他媽媽趕出了家門。

他媽媽總是那麼嚴厲,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不屑,就像是看到什麼惡心的髒東西一般。

“嚴可,隻要你一天和這個賭徒的女兒在一起,你就一天不許進嚴家的門。”

十六歲的嚴可緊緊地牽著我的手,仰起頭望著台階上美麗的貴婦,輕聲說:“媽媽,我喜歡她。”

“你就是後悔也別回來求我!”她轉身走進華麗的別墅,用人輕輕地關上門,將他們關在了門外。

那天,也是個下雪天。那天,嚴可又一次在雪地裏站了好久,站得筆直的,像一棵被風雪掩埋住的白楊樹一般。我站在他身邊,默默地牽著他冰冷的手,想給他一點溫暖,卻無法做到。

嚴可,你後悔嗎?

現在後悔嗎?

年少輕狂的你,選擇了跟我走。

知道嗎?其實那時的我,騙了你。

我並不隻是賭徒的女兒,我本身,也是一個賭徒。從小在賭桌上耳濡目染已經病入膏肓,甚至在爸爸要賣腎抵債的時候,我拿我的腎又賭了一把。當然,那把我贏了,贏回了自己的腎,卻輸了爸爸的命。

爸爸死的時候,我沒哭。

我知道,那就是賭徒的終結點。

隻有到那時,我才真的能不賭了。

其實,這樣想想的話,也許,我並不愛你。

如果我愛你,就不該連累你。

如果我愛你,就不該欺騙你。

我冷靜地彎下腰,打開男人的黑色皮包,將裏麵的錢點了點,拿出三萬塊放進自己的包裏,再打開房間的門走出賓館,迎著寒冷的晚風終於接起電話。

“喂,我在外麵,手機放包裏沒感覺到震動。

“嗯,什麼呀,我當然沒去賭,錢還在呢。一會兒還你,怎麼這麼不相信我呀!

“哼!道歉也沒用,我生氣了。誰叫你不相信我!

“好吧,我馬上就回去。”

我掛斷電話,心下一片冰涼。看吧,嚴可,我總是能這麼流利地欺騙你。

這麼優秀的你,為什麼要愛上我這樣的女孩?

【三】

清晨的陽光暖暖地從窗外照射進來,我微微睜開眼睛,一個溫柔的吻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落在嘴邊。你總是喜歡這樣吻我,在我睜開眼睛的第一刻,我總是忍不住懷疑,你究竟有沒有入睡,或者,這一夜一直就這樣深情地凝視著我。

我伸出雙手,緊緊地摟住你,貓一般地鑽進你的懷裏,貪婪地吸取你身上的溫度和好聞的味道,嘴角輕輕地勾起,蜜語隨口而出:“嚴可,我最愛你了。”

我聽見你低沉的笑聲從胸腔裏發出來,你漂亮的手指輕輕地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仰著頭望向你,這些年你越發俊美,喜歡你的女生也越來越多,多得連我都覺得不安起來。

“嚴可,你會永遠愛我嗎?”我明知道這問題很傻,卻總是這樣害怕地問你。

而你每次都那樣緊緊地抱著我,在我耳邊肯定地說:“會的。”

可我的心裏卻有個聲音在偷偷反駁——不會的。

看吧,嚴可,我就是這麼一個人,一點也不值得你愛。

每天清晨,你都會比我早起半個小時,燒好早飯,叫我起床,甚至連牙膏都為我擠好。你就是這般寵著我,寵得我無法無天,寵得我連自己都覺得內疚。

有的時候,我真想對你發火,對你咆哮,對你說,嚴可,求求你,別對我這麼好!

可看著你,我又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你本該是最完美的少年,有耀眼的家世,最光明的未來,我已經害你失去了全部,怎麼能連我自己,都不讓你得到呢?

“嚴可,嚴可,你會後悔嗎?”

“不,隻要你不離開我,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嚴可,你知道嗎,每當你這麼回答的時候,我心裏總是有個聲音在說,不,嚴可,你會後悔的,總有一天我會從你身邊默默地走開,不帶任何聲響。我錯過了很多,也將會錯過你。

小喬說我是極度自卑產生的自我排斥心理,因為自己都不喜歡自己,自己都覺得自己討厭,所以,在心裏,也不希望嚴可喜歡這樣的我,所以才會變得越來越古怪。

越來越不快樂。

小喬說:“涼靜,和嚴可分手吧。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毀了他的。”

可是小喬,即使我會毀了他,我也舍不得他離開我。

我就是這樣的女人,這麼不是一個東西。

當警察找上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那個中年男人一看就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主,我咬著嘴唇,不敢看嚴可望向我的眼神,我甚至連呼吸都不敢,隻想從這個世界消失,完全……消失。

可我這樣的女人,老天又怎麼會厚待我呢。那個被我搶了錢的中年男人忽然衝了上來,一巴掌就打在我臉上:“賤婊子,你以為你多貴啊!睡一晚上就偷了老子三萬!三萬夠老子睡你一年的!”

我完全愣住了,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我慌張地望向嚴可,想對他解釋,卻沒想到,一向生性淡泊的他會忽然發瘋了一般衝向中年男人,一拳打了過去,然後死死地壓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肥胖的臉頰上,三個民警用了吃奶的勁才將他拉開。

“你敢打我!你一定跟那個小賤人是一夥的!老子要告死你們!”中年男人叫囂著。

嚴可雙眼通紅,就像一隻暴怒中的野獸一般,張牙舞爪地想衝上去將他撕碎。

“涼靜,你會毀了嚴可的。”小喬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是啊……我會毀了他的。

小喬來看守所看我的時候告訴我,嚴可被他父親從警察局裏撈了出去。而我,估計要麵臨牢獄之災。

我垂著眼睛,望著地麵,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涼靜。”小喬很嚴肅地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頭來望著她,她認真地看著我問:“你不難過嗎?”

我想了想,搖搖頭:“不難過。”

“嚴可要離開你了。”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難過?”

我低下頭,想了很久,輕聲說:“活著離開,總比死著離開好。”

“更何況,我本就不配被人愛。”

賭徒根本就不需要愛情,不管是愛人,還是被人愛,都注定是個悲劇。

就像我的父親和母親。

【四】

在看守所的日子,我一直在睡覺,從早上睡到晚上,從晚上又睡到早上。有的時候我會想,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可是如果死了的話,為什麼為什麼腦子裏還清晰地一直想起從前的我們?

那時,我還會真心地笑,我會穿著長裙,在茂盛的銀杏樹下一圈一圈地轉著,直到暈得不行,再一頭紮進你懷裏,久久不願出來。

那時,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相信。

那時,是多久之前呢?

為什麼我想不起來?為什麼明明很近,卻變得這麼遙遠?

為什麼,明明有你在我身邊,我還是不快樂?

為什麼,我總是這麼難過?

嚴可……

我的心變得絕望、黑暗,充滿陰霾,變得連你也無法救贖。

嚴可……

快走吧,在我還有理智的時候,我放你走,不讓你陪我落下無盡的懸崖,那粉身碎骨的痛,我不想你陪我承受。

快走吧,離開我。

“涼靜,”看守所的女民警在鐵門外叫我的名字。我睜開空洞的雙眼望向她,她拿著鑰匙打開鐵門,“你可以走了。”

我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卻聽話地站起身來,跟著她走出看守所。

出了門口,我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嚴可,他穿著黑色的大衣站在樹蔭下,安靜地等著我。

我站在門口,不敢再往前走,甚至想轉身躲回看守所裏,可他如墨的眼睛,就那樣直直地盯著我,讓我一動也不能動地與他對視著。

“涼靜,”他終於開口了,他總是這樣連名帶姓地叫我,一點兒也沒有情人之間的親昵,卻帶著一絲讓人微顫的溫柔。

“啊?”我有些傻地回應他。

他直直地看著我,嘴巴張了張,卻又忍了下去,過了好半晌才說:“我們回去吧。”

我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他。他轉過身,先走了幾步,在走到警察局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看我,等著我上前。

我站著不動,隔著遠遠的距離,在冬日的暖陽下,顫聲問:“為什麼?”

“為什麼又原諒我?”我不敢相信地大叫著,“為什麼不責備我?為什麼不質問我?為什麼不打我?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原諒我?”

“你沒有脾氣沒有自尊嗎?”我緊緊地握著雙手,有些崩潰地指著自己說,“嚴可!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個賭鬼,我會輸光你的錢!我會為了錢去偷!去搶!去賣!”

“這樣的我……值得你原諒嗎?!”我眼含淚水,直直地盯著他。

“涼靜,我願意為你還債,即使一無所有。所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嚴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還是那麼認真,那麼溫柔,那麼固執。

我慚愧地低下頭,慢慢地蹲下身子,失聲痛哭。我感覺到他走過來,緊緊地抱著我:“別哭了,沒事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發誓,我發誓我真的再也不賭了。”我終於忍不住哭了,我內心深處真的好怕他離開我,真的很怕。我緊緊地抱住他,不停地對著他發誓,對著他解釋那天晚上的事,告訴他,其實我還是他一個人的女孩。

“我相信你。”嚴可緊緊地抱著我,“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那天回來後,我們認真地打掃了已經好幾天沒人住的屋子,將木地板上厚厚的灰塵擦得幹幹淨淨,我好心情地從超市裏買了嚴可最愛吃的螃蟹,回來蒸給他吃。

螃蟹很貴,我隻買了兩隻,剝開的時候,我把蟹黃端到嚴可嘴邊讓他吃,他抬手擋了一下:“你吃吧。”

我搖搖頭,看著他說:“你吃,我想看著你吃。想把所有好的都給你,想對你很好很好。”

嚴可輕笑:“怎麼,良心發現了?”

“嗯!”我使勁點頭,“我以前真是太壞了,吃魚每次都吃肚子上的肉,吃蝦從來就是你給我剝殼,山核桃總要你敲好,早飯要你做,晚飯也要你做,還總是偷你的錢去賭,經常惹你生氣,給你臉色看,對你一點兒也不好。”

嚴可打斷我:“你其實沒那麼壞啦。”

“有的!真的有。”

“嗯,仔細想想好像是有啊。”

“所以,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要比你對我對你更好!”

“真的?”他懷疑地問。

“真的!”我使勁地點頭。

“那給我捶捶背,捏捏腿,今天跑了一天,累死了。”

“好。”我跳起來,殷勤地為他服務著。嚴可現在一邊在一家防盜門公司當業務員,一邊在讀夜大,每天都過得很辛苦。我有些心疼他,力道適中地捏著他的肩膀,他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那表情性感得讓我忍不住低下頭去,暖暖地吻住了他。

他閉著眼睛,嘴角帶笑,抬起雙手,抱住我的頭,用力地回吻我。

吻了好一會兒,他仰著頭,睜開眼,直直地望著我的眼睛說:“你不必對我這麼好,我隻想你在我身邊。”

我笑了,忽然覺得陰暗的心裏好像緩緩注入一道暖流。

也許,也許我們的結局,會和爸爸媽媽不一樣呢。

並不是所有賭徒,都會賭到至死方休的……

小喬說,我就算是為了嚴可也該戒賭了,有個這麼愛自己的男人,怎麼好意思還繼續賭。

其實她不懂,所有不賭博的人也不懂,賭博和吸毒是沒有區別的,它們都是惡魔的使者,黏上了就甩不掉,它會時時刻刻在你不注意的時候蹦出腦海。

那種強烈的、不可抵抗的念頭像魔鬼的召喚一般,讓你失去所有理智,忘記一切諾言。

就像現在……

就像現在……

我看著嚴可遺忘在抽屜裏的銀行卡,拚命地掙紮著!

不行!我不能去!不能再賭了!我答應他的!

可,就去賭一把吧,又不一定會輸。

你想想,你那天晚上如果贏到四十萬的時候收手,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你想想,你要是能再贏到四十萬,嚴可也不必這麼辛苦地去賣防盜門;你想想,四十萬啊,隻是一晚上你就能得到它了,可你在超市當收銀員卻要當一輩子!

你甘心嗎?你有技術,有運氣,為什麼不再去試試?

贏到十萬就好,贏到十萬就收手……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賭桌上大戰了三十回合,麵前的籌碼已經被輸得一幹二淨。

我失魂落魄地回過身,看見嚴可就站在我的身後,一臉悲涼。

他什麼話也沒說。

可我知道,他要離開我了……

這次,他真的要離開我了。

淚水,就這樣從眼眶滑落,我直直地望著他哭,悔恨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那些話我已經說過太多遍,我想他應該都會背了吧。

他扭過頭,不再看我,轉身向外走去。

我哭著追了上去,賭場外,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門口,車門打開,美麗的貴婦人從車上走下來,望著嚴可微微皺著的精致眉頭,眼神一如從前看垃圾一般地看著我。

嚴可沒有停留,走到車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司機為他打開車門。他剛想鑽進去,我忍不住叫他的名字:“嚴可……”

他的身形頓住,背影筆直得依然像是回憶裏那棵挺俊的小白楊。

我張開嘴,想說對不起,想說謝謝你,想說不要走,想說好多好多話,求他留下來……

可是,我卻聽見,我顫抖的聲音,說出的卻是:“再見了,嚴可……”

嚴可背對著我,一聲不響地鑽進車裏,車門像是慢動作般地關上,將我最愛的少年關在車裏,然後……

永遠帶走。

我望著漸行漸遠的轎車,失聲痛哭起來,終於還是失去了……

我終於一無所有了……

嚴可,嚴可……

我仰頭,望著漆黑的夜空,用力地大哭。

天空,又飄下雪花,就像我遇見你那時那般冰涼。

【七】

小喬告訴我,嚴可和他媽媽定了協議,協議的內容就是,隻要他媽媽把我從看守所裏放出來,並且把中年男人的事情擺平,他就跟他媽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