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這麼善解人意?”範琳走上前,緊盯著他看,“明明不是你的錯,但你卻把所有的不對都往自己身上攬,你為什麼這麼好?”
陸君笑著摸了摸她的臉:“上去吧,把事情處理完,我回家等你。”
範琳點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他離開。
想起來還要回去麵對程效許,她就有些無奈。她慢慢上樓,看到那個斜倚著門框擰著眉頭閉目養神的程效許,微微歎了口氣。
“對不起。”他先道歉。
“沒事,他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我解釋了一下,他沒有生氣,不過,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程效許睫毛下垂,似乎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我喝酒了,不能開車回家,能不能留我住一晚?”
這種類似祈求的口氣,範琳還是第一次聽到。
一直以來都囂張跋扈的程效許,竟然也會有有求於人的時候。
範琳有些無奈:“我打電話給老曹,讓他來接你。”
程效許按住她的手:“很晚了,他要休息。”
範琳歎了口氣:“那你去外麵住,我幫你訂酒店。”
“我出門很急,隻帶了車鑰匙,身份證和錢包都沒帶。”
“去找蔣清啊,”範琳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她有難的時候想到你,你有難的時候怎麼不想到她隻想到我?別以為我會心軟,你不配。”
被這句話傷到了心,程效許意料之外地落下淚來。
他真的很少哭,但此時此刻就是怎麼都忍不住,臉上的淚痕無比明顯。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看到此時程效許的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範琳的聲音柔軟下來:“我沒別的意思,但我現在真的不方便留你,我不想做有愧於他的事,隻是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他的口吻從剛才的咄咄逼人變得有些失落與感傷。
範琳打開門,看了眼站在門口的程效許,最後妥協般地歎了口氣:“我沒你那麼冷血,進來吧,不過隻能給你睡沙發。”
兩人進屋後就沒怎麼說話,範琳把沙發擺好,拿出平時不用的被子和枕頭。
程效許似乎很累的樣子,倒頭就睡了下去。
範琳覺得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蹙眉問道:“你沒事吧?”
程效許覺得胸口很悶:“我心髒不太舒服,可能發病了,口袋裏有藥。”
範琳覺得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馬上從他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倒了藥出來喂他吃下去。
“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心髒不好?”範琳輕輕拍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
“的確很久沒犯了,醫生說不能多喝酒不能多熬夜,可能最近嗜酒過度導致的。”
“這麼不愛惜自己,不像你了。”範琳幫他蓋好被子,“我現在隻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照顧你,你別想多了。”
“我知道。”程效許閉上眼睛,“很滿足了。”
範琳看他沒有大礙,起來準備走,手腕卻被閉著眼的程效許精準地抓住。
“陪我一會兒。”
這種典型的偶像劇橋段果真會一次又一次地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然而每一次這句話都像有魔力一樣,可以留住那個想走的人的腳步。
範琳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悠悠說了句:“要不今天給你睡床吧,你人比我高,躺在這裏應該不舒服。”
“沒關係。”程效許的聲音很微弱,“你在身邊就好。”
這樣的氛圍讓範琳覺得有些太過於旖旎,雖然與前任之間的感情的確微妙,但範琳並不是那種喜歡藕斷絲連的人。
她靜靜地坐在程效許身邊,沒有太過於依戀的眼神,也沒有想著他們的過往。
範琳的內心倒是很平靜,異常平靜,對於她而言,程效許現在隻是一個“過去愛過的人”這麼簡單,沒有任何留戀和牽掛,即使他就躺在自己麵前,她的心裏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能因為過去太過於濃烈,現在才會讓一切顯得淡泊。
回憶起來,兩人似乎也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往事,隻是那一場離別傷害得太深。
範琳看著此時靜靜躺著的程效許,他眉頭微蹙,看上去一副有心事的樣子,睡得並不踏實。直到程效許的呼吸變得均勻,她才起身,哪知她一站起來程效許就感覺到一般,眼睛睜了開來。
“我剛才夢到你了。”程效許看著範琳,“現在是醒了還是仍在做夢?”
“醒著。”
“對不起,之前好像喝多了。”程效許坐起來,手肘支撐著大腿,用力捏著自己的太陽穴。
“沒關係,你怎麼樣?”範琳瞥了瞥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我酒醒了,打擾了,我現在回家。”
範琳覺得現在的程效許似乎恢複了記憶中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她沒有挽留他,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累了,想趕快倒頭睡,把他送到門口後,兩人輕聲地做著告別。
“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程效許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人,像今天這樣的失態他也隻容忍自己發生一次,所以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範琳心裏知道,可能再也無法和程效許再這麼近距離地見麵了。
突然她又有些惋惜。
“祝你幸福。”範琳也不知道為什麼開口說的是這句話。
俗套而客套的話。
“你也是。”停頓了兩秒鍾,程效許又突然抓起範琳的手,“最後,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範琳沒有再動。
對方把那個“東西”塞到範琳手裏,然後讓她緊緊捏拳。
“如果還有可能,如果你不打算走,你可以隨時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程效許就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範琳覺得渾身失去了力氣。
她低下頭,慢慢打開手掌,看到手心裏那把程效許家的鑰匙。
一個男人願意把他家的鑰匙交給自己,應該是一種最有力的承諾。
但範琳已經發過誓,不能再陷入這段感情中去,她把鑰匙往桌上一放,想了想應該放在看不見的地方,就把它藏到了衣櫥的最深處。
其實想扔掉的,但怕自己將來有一天會突然後悔或突然想通了什麼,所以她隻把鑰匙藏到了一個不會輕易去翻的地方。
本來想好好地找機會和陸君解釋這件事,但對方卻從頭到尾隻字未提。
範琳不知道他是對自己過分信任還是對此根本漠不關心,好幾次她曾想試探性地問陸君,卻始終開不了口。
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陸君關切地問道:“怎麼了?胃口不好嗎?”
範琳搖搖頭:“沒有,最近想減肥。”
“你身材很好了,不用再減了。”
範琳被他誇得有點羞赧:“你不要老是這麼誇我,我會自大的。”
“我隻是說事實。”陸君笑了笑,“對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很重要的事。”
“什麼?”範琳有些期待,但看他的臉色這麼嚴肅,似乎又有些緊張。
“我可能明年要去雲南支教一年。”
“啊……”範琳不由自主地驚呼,“一定要去嗎?”
“我覺得隻是做老師,可能對未來考慮得太少了,我怕會辜負你,但我的確心裏還有未完成的目標,所以我想去那裏一年,好對自己有個交代,然後就回來從商,我是很認真考慮過的。”
範琳眉頭蹙了蹙:“不用為了我改變現在的自己,一直做小學老師也不錯。”
陸君搖搖頭:“不夠的。其實之前一直有人看重我的才華,希望我可以做生意,但我都拒絕了,但現在覺得似乎一直做老師也不是長久之計,隻是如果不是認識了你,我不會現在就考慮這個問題而已,但這一步總歸要邁出的,一年以後我回來我們就結婚,你願意等我嗎?或者,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範琳嘀咕著,“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而且我父母也不一定同意,我的工作也在這裏……”
“我知道,我隻是問一下,因為我怕你等不了。”
範琳麵露難色:“你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和準備好嗎?你什麼時候走?”
“等學校的事情處理完,一到兩個月吧。”
範琳點點頭,然後陷入沉思。
其實她是想和陸君走的,去遠方去吃苦都沒有關係,但自己的生活全在這裏,突然要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送陸君走的時候,範琳沒有哭,因為她知道他們會再見麵,她也知道再次相見的時候,會是更好的彼此。
陸君走後兩人的聯係變得非常少,那裏沒有網絡,隻能偶爾靠打電話發短信聯係,兩人都比較忙,所以經常一天隻能說上一兩句話。
可能這是異地戀最大的障礙,想念的時候見不到,孤獨的時候沒人陪伴。
範琳覺得自己回到和單身時差不多的日子了,隻是現在的她沒有一個紅顏的陪伴。
想到這裏,她突然懷念起蘇紅顏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在想起她的時候,她真的突然出現了。
蘇紅顏狼狽地站在範琳家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似乎好幾次自己都是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蘇紅顏麵前,而這麼不堪的她,範琳還是第一次見到。
“範琳,我求求你幫幫我。”
對方開口就是這種帶著絕望的口氣。
範琳覺得事情應該比較嚴重,把她拉進屋,給她倒了杯熱水,握住她不停發抖的手:“你怎麼了?”
她突然有些自責,自己這麼久都沒有關心過蘇紅顏,最近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她都不知道。
“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借住幾天?”蘇紅顏開口問道。
範琳看著她,沒有往日的篤定與精致,臉上顯現出的完全是一種慌亂無章的害怕。
“我過幾天就要走了,你怎麼了?”
“我被追債。”蘇紅顏說著就哭了出來,“我都不知道王逍怎麼樣了,上次他被追債追得手差點被人砍下來,我們怕互相暴露,所以都失去聯係了。”
“你先不要著急,你們到底欠了多少錢?”
“前前後後一千多萬,我把家裏的包和首飾還有股票全部拋光賣光,現在還欠五百萬左右。”
“這麼多!”範琳驚呼。
“他在澳門賭錢輸了不敢告訴我,借了高利貸。”
範琳皺著眉頭:“家裏湊不出這個錢嗎?”
“公司在重組,如果重組不成可能要申請破產,到時候可能會有更多的債務冒出來,我已經不敢想了。”
“那現在有別的解決辦法嗎?”
“隻有一個了,隻有你能幫我。”
蘇紅顏說完後範琳的腦海中隱隱約約冒出一個人的臉來。
“隻要程效許願意收購我們公司,就可以渡過這一關,以後我和王逍一定會好好經營的,相信我。”
蘇紅顏抓著範琳的手就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放手。
範琳無奈地看著她,從她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我和程效許分手了,分了有一段時間了。”
蘇紅顏的眼神有些空洞:“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和王逍沒有找他說過嗎?他不肯嗎?”
“我和王逍都是要麵子的,何況現在這種情況去說他更加不會同意,所以想來找你,想你旁敲側擊一下,他是很重感情的人,特別是女朋友在他心裏的分量很高,現在對於他來說五百萬真的不算什麼大錢,但對於我們來說五百萬是救命的。”蘇紅顏說到激動處又忍不住號啕大哭。
範琳看著也不忍心,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試試看吧。”
其實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意識,所以說出後她甚至被自己震驚到了。
但就像潑出去的水,說出來的話是無法隨意收回的,範琳看到蘇紅顏重燃希望的雙眼也不好意思一口氣回絕,想著反正對方不會同意,想著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和對方道個別順便還鑰匙從此恩斷義絕,也就答應了下來。
蘇紅顏在範琳家住了幾天,每天人都魂不守舍無法安心入眠,畢竟是曾經最好的朋友,畢竟她以前幫助過範琳很多很多,所以在範琳看來,無論如何她都要去試一試。
她找出程效許給她的那把鑰匙,來到程效許家樓下。
夜幕降臨,程效許家那個小區異常安靜,範琳慢慢往上走,心跳不由得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