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明閣。明心,明性,明行,曆代寅州之主都須牢記這一言六字,每日晚膳後要定時到此學習前人治國之得,以求警示自身,防止過失。閣中以秩父為首,除了引領主君習政之外,還負責教化平民,收集各家學說,博學多識之輩不在少數,因而習明閣也長期被稱作是蒼氏的軍師閣。
“為君之道,貴於明。明則己直,則臣直,則大道直,而天下方可安,邪僻無所附,黎庶得所福......”一名年約六十幾許的牧學,來回踱著步子,用綿長低沉的聲音誦讀著這本《君道論》的開篇綱要,聽起來不免有些乏味無趣,叫人睡意陣陣,難以抵擋。
侍立一旁的婢女內侍倒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片刻懈怠,習明閣用的燭火向來不耐燒,怕不慎焚毀此處書籍文卷,這些侍女內侍就不時加以更換,好讓主子安心聽學。但是蒼絕魂是沒心思領這份情的。
一本《君道論》安安靜靜的躺在文案上,書頁緊緊貼合在一起,麵上平整如新,一絲折痕都沒有,不見半點翻閱過的痕跡。蒼絕魂也不知聽了幾句,就把頭埋了下去,在案上提筆畫著一幅《淩梅圖》。
“咳,咳,元君。”牧學對蒼絕魂的態度頗為不滿,卻不好發作,畢竟不是普通人家的頑劣孩童,如何好厲聲訓斥?
“不知老朽剛才所講,元君可聽了進去?”“嗯,都記下了,記下了。”蒼絕魂隨口應了,卻好似是從鼻中哼出的慵懶音調。
“那還請元君把老朽剛才所言再複述一遍。”牧學執意查驗蒼絕魂所學,蒼絕魂在這習明閣裏不盡心求學,卻在這裏作畫,著實讓他難堪。
“老先生這麼認真做什麼?本君年歲還小,這些東西聽了也是個大概,依舊是不明就裏,不得精妙,如果不能從平日裏領悟,這時背出,不隻是讓老先生空欣慰一番嗎?”
蒼絕魂費勁言辭推脫著,手下的筆卻靈動巧妙,數枝梅花早已綻放於紙上,隻等紛紛大雪落下。
“元君背不得,也無妨,老朽一定會盡心教授,隻是習明閣不是風雅清閑之地,元君繪這些花草尋趣,不覺不妥嗎?”
蒼絕魂終於放下了筆,在畫上掃了一遍後,一對眼珠又滑向了老先生。
牧學微微頷首,畢竟元君還隻是孩子心性,雖說十八九歲了,要說能有什麼作為也早了些,頑劣一點不打緊,到底與他講理還說得通的。剛暗自欣慰了一番的牧學老先生,卻在下一秒,驀地從心裏升上了一股火氣。
看著老先生的蒼絕魂此刻正露出一副孩子般純真無害的笑臉,手裏舉起了那幅他剛畫完的《淩梅圖》。“老先生看我這幅畫,哪裏還有不妥的嗎?”
蒼絕魂的畫技全得於幼時一位大家指點,酷愛此道的他,學的也快,特別是在花草上,畫的頗具神韻,王都的權要親貴都是十分讚許的,不過這可能是蒼絕魂唯一的長處。
不過即便畫的再好,老先生也沒餘力去看那畫一眼,臉上一陣黑一陣白,心裏的火氣如同裝在一個沒孔的小爐裏,憋的難受之極,上竄下跳的,一時間泄不出去,直把身上的汗毛燒的根根火紅透亮,傲立風中。
“老朽不太懂得賞畫,不好隨意評論。”牧學似乎是調動了全身的力氣,打開一口上下磕碰著的牙關說到。“夜色已深,元君還是先請回去早些歇息,老朽先行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