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從萬丈高崖上墜落,那會是什麼奇異感覺?是不是有如蒼鷹那般俯掠大地,以一個王者風範的姿態,四周隻剩下天風呼嘯的飛翔。
雖然感覺不差,但下場是會很慘的,一命嗚呼自不必言,怕就怕還落個粉身碎骨,麵目全非,去了地府也沒人能認出來。
蘇菏澤從聽風石墜下,全身熱血沸騰,滿腔思緒全部化為一陣洶湧的不甘心。
過程不過幾念之間,又似乎有了好幾百年般漫長。
“噗通。”無邊黑夜中,他隻覺自己似乎撞中了什麼東西,激起衝天水柱,冬日裏水寒如冰,頭腦先是一涼繼而又是一麻,彷如遭受重錘一擊,疼痛欲裂,奇異嗡鳴聲不斷,便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去多久時間,蘇菏澤醒過神來,隻覺雙耳之間沉悶嗡鳴聲回響,就像是有人在耳邊敲鑼打鼓,其餘聲息一概都聽不見。
自己這是死了麼?四肢酸軟,他看見自己躺在地上,麵前是一堆篙火,已不知是燒了多長時間,將滅未滅。再轉首四顧,原來自己身處一個石室之中。石室幹燥空淨,除了一張石床外再無他物。
這便是地府麼,細細瞧來又不像。蘇菏澤心中疑惑,掙紮坐起,看著眼前那堆篙火出神。
想到昨夜發生情形,師門烈火熊熊的景象,更是悒鬱。
自幼至今,倍嚐冷暖,磨難辛苦迭至,雖憤雖怒,為自己所逢所受之事不平,但蘇菏澤卻不曾有過真正的恨過他人。可昨夜一場大火,燒毀了整個九華,卻也將他的心緒燃燒起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雖入門不過方才短短一月,但那般從容安靜的時日是他十三歲之後,再也沒遇到過得,可恨這一切便這樣被終結了。
四靈四凶!天武堂!
蘇菏澤暗暗記住這兩個,下意識去摸劍,卻才發現父親留予自己的寶劍並不在身側。他這一焦急起來,翻身而起,四處尋劍,卻見石室蕭然,哪有劍的影子。
此刻,忽然隻聽一陣簫音由外傳來,簫聲清越,聽來隻覺莫名耳熟。蘇菏澤微有訝異,走出石室,順著烏黑的甬道朝外行去,山壁凹凸,觸之生寒。
行過一道轉角,忽見前麵略有微光,原來是快到了洞口,簫聲也越發清晰了。蘇菏澤加快腳步,到得洞口,隻覺眼前情形豁然開朗,麵前是一處不大的深潭,一泓碧水約莫兩畝見方,連接著一條清溪,漣漣流向外麵。
時值冬日,小雪漠漠。稀稀落落令整個山穀更添某種淡淡的清幽。
清溪邊的一處亂石上,正斜斜坐著一位紫衣少女,少女輕持玉簫,正全神貫注吹著曲子。蘇菏澤細細聽得一陣,方才聽得少女吹得原來是一曲《賀新郎》。
此曲在民間百姓人家中廣為流傳,尋常人家婚嫁之時必請樂隊吹打一番,鞭炮聲中飛此曲,喜樂之情自不必言。蘇家為金陵大族,婚嫁喜事也頗多,蘇菏澤自是司空見慣,聽得嫻熟。
那少女吹得半響,忽然折返過頭來,與蘇菏澤正自相對,但見少女月眸花顏,在這幽穀飛雪下,更有種空靈出塵之姿,猶如天上仙娥。蘇菏澤心間猛地一跳,差點驚呼失聲,原來這紫衣少女竟是自己前來九華山江上客船所遇之人,不料一月之後,竟然會在此穀底相遇。
蘇菏澤隻覺胸間煩亂如麻,見那少女目光仍猶如初見時淡漠冰靜,雙目一時更不知該落何處。忽見少女麵前擺放那柄寶劍和書冊,俱是自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