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浦東機場國際出發大廳。
奢華與低劣的香水味彌漫在玻璃建築的每一處角落,在辦票櫃台與問訊處攢動的人仿似山海中層層迭起的浪潮。
“對不起,我們真的無法為您辦理退票。”漢莎票務櫃台前,係著深藍色絲巾的票務小姐展示著專業的笑容,看似經理模樣的男人站在她身後,如同一堵堅強的後盾,時刻準備發起溫和的反擊。
“這票有六千多塊錢,怎麼能算是特價呢?拜托你們再查查,哪怕是承擔退票費都可以!”這句話,白小陌重複了兩遍,空調蒸紅的臉龐掛了淡淡的淚痕。
“白小姐,真是非常抱歉。我們官網和票務中心都有寫明相關退改簽機票規定,特價經濟艙機票無法辦理退票,部分高端經濟艙機票可以折價退款,商務艙、頭等艙可以退款。除非能提供德國領事館的拒簽證明,不然的話,我們真的幫不了您。”
“怎麼會這樣?這機票是我替朋友付的,這樣的話豈不是一分錢都拿不到了?”
“真是不好意思。”
票務小姐與身後穿著製服的人微微欠身,臉上的笑容格式化地在她眼中閃過。
男朋友肖瑞在即將啟程的德國之旅前發了條短信:對不起,小陌,我不能來了,我們分手吧。
此後,手機再也無法接通。
對不起個屁。
白小陌狠狠地咒罵這賤男,挑了工作忙的借口,讓她全權負責德國旅遊訂票訂房的活兒。沒想她的錢花出去了,他卻把她當傻子一樣踢了。隔天她還同他通了電話,而就在此刻,飛機起飛前三小時,他卻在發了分手短信後關機了。
男人靠得住,母豬能上樹。兩彎秀眉緊緊地擰在一起,白小陌拳頭砸在了桌麵上:分手是嗎?要分就來個徹徹底底。
將手中的訂票記錄“嘩”地撕成了兩半,就像他們之間的感情一樣,瞬間碎在半空。每一段戀愛都撐不過一年。這是她畢業後交往的第三個男友,終於也在臨近一年的時候離開了她。她甚至懷疑是不是曾遭自己拒絕的眼鏡男下了魔咒,為什麼每回戀愛都隻見過程,不見結果。什麼山盟海誓,什麼甜言蜜語,動不動就來出失蹤的戲碼,而且,每回都一樣。頭一次,她大哭了三天,第二次,她哭了一天,這一次,她已分不清眼眶裏積蓄了十分鍾的淚究竟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氣憤。
或許,下一次分手,她就可以從淚水直接跳入大笑的環節?她的愛情保質期永遠小於十二個月。
轉過身,她微紅的臉上扯出笑容:賤男,等姐姐我瀟灑完了,回來再收拾你!
這時,身後傳來焦急的男聲:“一張今晚去慕尼黑的機票。”
票務小姐熟稔地柔聲道:“先生,對不起,今晚到慕尼黑的飛機座位已經滿艙。”
“滿艙?商務艙、頭等艙呢?不管什麼艙都可以,這是我的金卡會員卡。”男人喘著氣。
白小陌暗哼了聲,故意放慢腳步,她想聽聽是不是一個出得起頭等艙國際機票的金卡土豪就有優待?
“十分抱歉,蕭先生,所有艙位的票都已經確認出票了。所以……”
姓肖?和那該死的賤男一個姓。想到他被票務小姐溫柔地殺死在辦票櫃台前,她竟莫名地幸災樂禍起來。
“白小姐!”
突然,那票務小姐用極甜美的聲音喊住了她,白小陌沉了沉自己的表情,轉過身來。
辦票櫃台前站了一個一米八左右的年輕男人,手肘上掛了件黑色西裝,襯衣袖子翻卷在手肘處,腳邊銀色旅行箱低調地閃耀著獨有的鋁質光芒。
“白小姐,能耽誤您幾分鍾嗎?”票務小姐投來請求的目光。
那個年輕男人轉過身,但很快斂了目光:“麻煩再查一下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轉機到慕尼黑的。”
多麼沒有規矩的男人,明明別人正和自己說話,他卻還自顧自地插進來。
“怎麼了?”白小陌徹底收回了眼中的可憐相,提了提嗓音。
“您的朋友是不是叫肖瑞?”
她恨不得把他名字改做肖賤男,勾勾嘴唇“嗯”了聲,手隨意地搭在桌上。看樣子,航空公司準備大發慈悲給她退錢了。
“蕭先生,您的名字和這位小姐朋友的名字是一樣的拚音,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問這位小姐是否願意出讓機票,她剛巧要退票。”
肖瑞?
白小陌的大腦瞬間短路。怎麼可能這麼巧?真會有這樣巧的事?
他倆同時側臉打量起對方。
冷峻的黑色眸瞳映出自己嬌小的身影。她眨了眨眼,再次確定麵前這個高高的男人不是肖賤男假扮的。
“你叫肖瑞?”
“把機票讓給我。多少錢,你開個價。”
“怎麼?國際機票也能讓?”白小陌抬眼去看票務小姐。
票務小姐依舊禮貌有餘:“我們公司出的國際機票隻需記錄乘客的拚音姓名。”
“所以說,同名同姓也能免費坐飛機?”白小陌搶白道。票務小姐美麗的臉龐顯得有些尷尬,話語也生澀起來:“這樣的概率是億萬分之一的。”
“那也還是有可乘之機的,不是嗎?怪不得國際航線會有人混上去呢。”
“白小姐,蕭先生趕著去慕尼黑,剛巧您又想要退票,所以說……”票務小姐不願把話說得太直白。
“是嗎?”白小陌揚眉打量了下麵前的男人。眉宇間有些不耐煩的男人開口道:“開個價,把票讓給我。”
遇上個自以為是的男人,連個“請”字都不用。白小陌瞟了眼,心想對這樣的男人,不需要半點兒同情,更何況這男人與那賤男還是同名同姓。
她半眯了下眼睛,一把拖著行李箱扭頭朝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