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秀痛苦地抱著頭,他還是不願意去麵對這樣的現實,他甚至比卓淩更加傷心欲絕。
薛庵仁似乎也對有這樣一段遭遇的殺人凶手萬分同情,報仇之心蕩然無存。
諸葛警官搓揉著圓圓的下巴,他的冷漠中蘊含著溫情的一麵,隔著皮膚從毛細孔中隱隱透出。
卓淩表現出驚人的克製力,她的聲音娓娓動人,如果塞住耳朵幾乎不敢相信她說的是一樁可怕的連環殺人事件。
“我順利拿到了她饋贈給我的那筆錢,我先為自己整了容,幾乎是照著她的臉整的,整容花費的時間很短,因為我對傷痛失去了感知能力,所以醫生加快了進度。燒傷的傷疤離開了我的身體,靈魂和身體全都煥然一新的我,開始兌現我對‘恩人’許下的承諾,為她結束當年目擊者於萍的生命。湊巧卻發現她的丈夫是一名建築師,而對於世人的報複,我需要一個能夠大展拳腳的地方。於是,我買下了‘塞汶山莊’這塊地皮,請來於萍的丈夫陳磊親自設計,其中融入了我對罪惡近乎偏執的理解,邪惡的數字‘7’將見證我的複仇大計,它也將賜予我邪惡的力量。早在那時,我就想好了要將他們斬草除根了。對於被害人的挑選,我從那天經過我救助地點的那個旅行社裏尋找,我不會忘記從我麵前掠過的那些大巴士上寫的每一個字。我以‘死神的右手’父母的祭奠日為條件,挑選出了五位出生在1月14日的不幸者,加之左庶和即將犯下滔天大罪的我,一共七個人,在這座構思精巧,以‘7’為主題的‘塞汶山莊’內,上演這出降臨人間的天庭審判,我希望成為植物人的她,能看到‘死神的右手’沿著她創造的路繼續走著。可遇上了駿秀,一個有著赤熱之心的人,當我打算向地上的左庶注射塗在殺死唐一明和葉曉可凶器上的毒藥時,我想到了無邪正直的他,他的聲音還呼喚我,讓我在懸崖邊及時勒馬回頭,對於我來講,左庶是無辜的,聽了你們對他的歌功頌德,我甚至認為我是錯誤的,但是我不後悔做了這一切,隻是陳媽的自殺令我悲痛欲絕,就像有隻碩大無比的穿山甲在我的五髒六肺裏疾走,因為陳媽不單單是‘塞汶山莊’內必不可少的管家,也是我唯一能夠交心的親人,她正是當年在雨中開車解救我和‘死神的右手’的那位好心人。”
左庶語氣舒緩,卻帶著批判的口吻說道:“失去親人的滋味任誰都難以忍受,盡管你們殺死的人有這樣或那樣該死的理由,但蓋棺定論的人不應該是你們。我欽佩你的自製力和原則,可對於關乎剝奪他人生命的謀殺來說,毫無美德和品行可言,這是世界上最醜陋的行徑,這和你們的容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你們那套清理社會的理論,僅靠你們微薄的力量和偏離正軌的手段,而如何能夠實現呢?這無疑蚍蜉撼樹、螳臂擋車。”
左庶振振有詞,字字如有千斤般壓下了卓淩一直不願底下的頭,一切都結束了,沒有唾罵和詛咒,“塞汶山莊”空蕩地了無生氣,這種現代建築的特質影響到了每一個人。此後,沒有人再發出聲音來。
諸葛警官唉聲歎氣的舉起手銬,準備為卓淩帶上,同時他拍拍身旁那位呆若木雞的年輕警員,即將失去愛人的痛苦溢於他的言表。
突然,駿秀仿佛下定決心似的猛抓一把自己的秀發,趁人不備掏出了後腰上的那把“毛瑟”手槍。
他朝大門後退了一步,將所有人都掌控在了槍口之下,他一把拉過卓淩到自己的身後,近乎瘋狂的咆哮道:“放她走。”
愛比殺人罪更難隱藏,愛情的黑夜有中午的陽光。在盲目的戀愛中,戀人總看不見他們自己所幹的傻事。
5
駿秀發現卓淩的秘密是在昨天那頓晚餐前,當他和卓淩約定在“巴黎春天”門口碰頭時,他並沒有在電話裏告之是哪個“巴黎春天”,而卓淩卻準確無誤的在他所說的那個商場門口出現了,在上海擁有不少分店的“巴黎春天”,遍布城市各個區域,而卓淩也不可能知道存放死者屍體的所在地。
那麼,是自己被跟蹤了,因為她一定好奇薛庵仁和駿秀會在王敏薇身上尋找到怎樣的證據。臨時開通呼叫轉移業務,將左庶調查事務所的電話轉到她的手機上,即便出門在外,也可以假裝身在太平街2號的沙發上。
而一切的一切都在向這位可憐的年輕人證明著她所愛之人的罪惡,這是多麼巨大的痛苦折磨,當幸福和快樂觸手已及時被瞬間剝奪,比從未得到過的哀歎更讓人心碎。
可這塊遮擋卓淩罪行和駿秀自欺欺人的布在風中飄搖,最終隨風而去時,駿秀抗拒麵對這樣的現實,他的內心和那個黑洞洞的槍頭一樣,都不知自己要做什麼,極端複雜和矛盾的念頭左右搖擺著他的靈魂,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問:你舉起這把槍的重要性真的勝過擁有一顆公正的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