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兄妹夜話(上)(1 / 2)

伊通阿想了一想,還是問出了口:“這德隆居對於我們來說,還是稍有奢侈,妹妹為何堅持讓我選此地啊?”

那雲抽出塊白金繡雲錦帕子,掩了嘴輕輕地笑:“哥哥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道學了?到底是在學裏被那些夫子耳濡目染的!阿瑪如今已是從四品的堂官,哥哥你是正牌子的官家子弟,出入這樣的地方別人說不出來什麼,再說你們也算是研究學問,正該找尋一個清貴的場所呢。咱們雖比不上那些勳貴人家,但也不好妄自菲薄,白白讓人看輕了去。”

伊通阿臉色微微有些發紅,笑著說:“倒是為兄我小家子氣了,隻是這銀子我先用著,等以後我定給妹妹加倍補上。”

那雲聽了,便端正了身子,鄭重地說道:“哥哥說的這話不在理上,我們兄妹之間如何要分得那樣清楚?”

那雲話音剛落,忽聽守在門口的珠兒的聲音:“誒呀,菊香姐姐,這天兒愈發的涼了,你怎麼還把罩衣下了去,這秋風勁的很,當心吹透了這麼俊的夾衣,作了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珠兒妹妹真會說笑,我這是才剛在暖房裏侍弄太太的那兩盆兒雪鶴建蘭,才出來的,這不看見茶房備好了茶,就送了過來,菊香的聲音糯糯的,帶著些江南女子的風情,此時聽著有些刻意的壓低,卻讓人覺得酥了半邊的身子。

“誒喲——,姐姐真真是個能幹的,這從東頭兒到西頭兒,竟是片刻也閑不得!我看啊,如今這院子裏憑是少了誰也少不了姐姐啊。”

許是覺得離的裏間近了,菊香倒也沒有再說什麼,珠兒打起了簾子,她便端著茶盤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兩盞溫溫的梅實茶,那雲趁熱喝了幾口,從嗓子眼兒熨帖下去,人也覺得舒服了幾分。那邊伊通阿倒是一口沒動,那雲見了不禁好笑:“一個二個都是這樣,不曉得的還道是裏麵放了黃連,鬆兒就是被哥哥教帶的。”

珠兒在旁陪笑道:“可不是,昨兒個姑娘打發奴婢給太太送咱們自個兒漬的梅角子,正趕上二少爺也在。太太便讓二少爺也嚐嚐,二少爺尋思了好半天,才拿了一顆,剛噙到嘴裏,就直喊酸,足飲了半壺子茶水才作罷了呢。”一席話說的伊通阿和那雲都笑了。

這時,菊香悄悄地往前上了一步,款款的回道:“這雖是今年夏月裏下翁的青梅,但卻被奴婢早早的起了出來,井水也湃了幾個遍數,味道很是清淡。因著這些日子連著風幹氣躁的,最是容易著了虛火,太太便吩咐奴婢拿了些泡水預備著平日裏給少爺們和姑娘當茶喝。”

那雲聽了便抬了抬眼,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菊香:十六七歲,正是初識風情的年紀。一件天藍青素緞對襟兒的長夾衣,滾著月白色的欄杆邊子,下麵露著小半截粉色地兒套褲,褲腳繡了一圈的小折板花兒。烏亮的發髻上簪了朵疊芯細米珠花,瞧著珠子的成色,應該是以前佟佳氏的賞賜。臉上雖沒有擦胭脂,卻也是薄施了一層香粉的。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雖沒有出大格兒的地方,倒也有些婀娜的意思。

菊香見那雲並不搭話,隻是幽幽的瞅著自己,眼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意味,心下便有些發慌,稍稍向前探的身子也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忽又不甘心似的抬起了頭,柔柔地望向了伊通阿。那伊通阿倒也奇怪,就像沒聽到這邊說話似的,從旁邊的烏木書櫃多寶格上麵拿了本佟佳氏平日裏常誦的《妙法蓮華經》看的入定,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更別提言語了。

菊香的眼神稍稍一黯,隨後臉色便有些發白。

珠兒見大少爺和姑娘都不說話,便白了一眼菊香,上前笑道:“今天早上莊子上來人給府裏送新鮮的蘋果,奴婢在前院看著,那六七斤裝的筐簍也就夠裝那麼十來個果子,紅彤彤胖嘟嘟的長的就是愛人的樣子,才剛奴婢在廚下看見劉媽媽正削了皮配了甜橙做果羹,想是現在還在爐子上溫著,奴婢看大少爺和姑娘晚飯都吃的不多,不如端些來如何?”見那雲並無甚話,便自掀了簾子走了出去。

菊香自是呆不下去,忙福了福身,臊著臉退了下去。見屋裏沒了人,那雲便撐不住笑出了聲:“哥哥這佛經看的這般仔細,可是勘破了什麼禪語玄機?”一向對妹妹和顏悅色好脾氣的伊通阿難得的瞪了瞪眼睛,吐出兩個字:“多話!”那雲看著哥哥被自己笑得有些著惱,便忍著笑,改了話道,談起了伊通阿營裏的事情。伊通阿不比以前在家學裏讀書的時候,如今都是早出晚歸,且有時晚上也要值在營裏的。再加上自己住後院,伊通阿住在前院,雖說離的不遠,但也是要穿兩個角門的。他們倆個雖說是兄妹又自小親厚,用不著循那些漢人大戶家裏的繁文縟節,但終歸是大了,有了男女之防,且佟佳氏向來不喜她與伊通阿過於親密。所以,如今這兄妹倆談話的機會著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