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一章(2 / 3)

袁子文說道:“大嫂還在縣城住麼?”

大嬸在廚房已經忙完了,走了出來,歎了口氣,說道:“你大嫂說家裏麵熱,孩子怕熱,就不回來了。你大哥一個人在外麵打工,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受死罪啊!文子啊,我跟你大叔倆人在家,天天奔命,也受死罪啊,你大叔他……”

袁子文最怕聽到的就是大嬸這些話,這一開口就能追溯到孫悟空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然後再追溯到新中國成立,最後能一下子跳到百年之後,袁子文趕忙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大叔在哪呢?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做的。”

大嬸“啊”了一聲,說道:“看你說的,要你幫什麼忙啊,又髒又累,你不怕把衣服給弄髒了!”

每次聽到大嬸這樣的話,總覺得心裏有些不高興,總覺得有些諷刺和虛偽。

袁子文說道:“我爸就說你家現在一定很忙,特意讓我回來幫你們做點事情的。”

大嬸說:“哎呦,是這樣啊,那可好了!”大嬸將大叔在哪告訴袁子文了,讓袁子文拿了一個熱水瓶帶過去,袁子文提了熱水瓶沒說什麼就走了。

大叔在穀場打穀,穀場很熱,袁子文遠遠的看見他和二哥坐在草垛的陰涼處,穀場裏是汽車的嘟嘟聲,汽車來回打轉,大叔什麼也沒說,見了袁子文隻是問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別的也沒多問,大叔一向話比較少,袁子文隻是偶爾和二哥說幾句話。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開始將車子碾軋過的扁扁的稻草翻成蓬鬆狀,然後車子繼續碾軋,如此重複。其實這些事情完全用收割機一次性就可以完成,但是收割機浪費比較大,工作可能比這更麻煩,村人還是願意用老辦法解決,隻是人苦一點而已,大叔是這麼跟袁子文說的,而且家裏的牛也要吃草,收割機收割後的稻草,牛是不吃的。幾個人一直忙到晚上八點才算結束。自己自從上了高中之後,很少做過什麼算是比較重的農活了,今天幹這麼久,覺得確實很累,而且全身骨頭像生物實驗室裏石膏模型,碰一下就能碎的體無完膚。

大嬸笑話袁子文,大學生都受不了這樣的苦和累,袁子文雖然想反駁,但明顯底氣不足,所以微笑著說沒什麼,不過大叔聽了大嬸的話之後,放大了聲音說道:“年輕人這點活算什麼,要是這點罪都受不了,長大還有什麼用。放在三十年前,大集體的時候,那樣沒日沒夜的幹,那幹脆就不用活了!”曆史又開始追溯回幾十年前了,這是大叔大嬸他們,也是他們那一輩人,當然自己父母在內經常要提起的事情,袁子文突然想,如果年輕的時候不幹點什麼常人不能幹或幹不出來的事,老了都能被人看不起,也沒什麼可炫耀的。老一輩人教育下一代總是喜歡追溯曆史,或許隻有他們才真正明白以史為鑒的意義,而我們隻不過隻會背誦所謂的“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當我們還年輕的時候,對於老一輩人的這些教誨我們往往是不屑一顧的,我們甚至還要反抗,可是,越到後來,我們又會經常感歎當初要是聽從他們的話該是多麼正確,如若不然,現在的自己也不會是這個樣子。我們從內心裏會冒出許多假設,但最終都要回到現實,如果說現實確有殘忍之處,相信,不是因為它折磨著我們的軀體,打擊著我們的夢想,而是因為它會讓人會後悔,而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出現後悔藥,即便有,也無濟於事,因為時間不允許,周圍的一切事物都不會允許,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肯服下這樣的藥物。而時間,是天底下最公正的東西,盡管有時很殘酷。

大叔在院子裏坐著,一邊抽煙一邊追溯他的過去,袁子文在一旁假裝著聽,二哥也在一旁聽著,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二哥看起來很淡然,因為從來沒有上過學,又長年在家幹農活,二哥很黑,雖然和黑猩猩相比,還算是白一點,他的臉上不能告訴我更多的信息。二嬸和大嬸在廚房忙自己的,大嬸不時會讓我給她拿一些東西,幹點小事,譬如那熱水瓶灌水,其實,袁子文也很累。

半個月來,每天都是這麼生活,慢慢的也習慣了,吃飯的時候,大嬸向袁子文提起初次上大學的事情。

大嬸說:“那次你三叔沒送你,回來的時候,你三嬸說你三叔早晨五點就去了車站,根本就沒看見你!”

想到那會兒的事情,袁子文心裏是很不高興的,但過去這麼久了,早已經不想提了,小聲的答了聲:“不知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回答了,反正很多時候說話都是不用考慮是不是有意義的,隻要不是沒有反應就好,剩下的留給別人來說。

二嬸在一旁聽了,說道:“當初你二姐也在家,當初就應該讓你二姐送你的。你爸那個時候也不知道你二姐在家。他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家裏人擔心死了!”

二哥向來是重複二嬸的話,不過改動幾個字而已,然後吃自己的飯。

袁子文心裏當然明白,自己已經長大,不會有誰擔心,隻不過如果自己出了事故,他們害怕爸爸會和他們反目成仇而已。袁子文那時候也沒想到二姐可以送自己,爸爸說三叔在城裏住,而且是有文化的人,方便一些,袁子文也就沒有細想,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