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章(1 / 3)

高考過後,家裏人給袁子文買了一部手機,除了發短信打電話幾乎什麼功能也沒有的那種。袁子文不想去爸爸媽媽那,雖然自己是父母的兒子,去了不免也有羊入虎口的感覺,索性整理幾件衣服,然後帶上平日裏的日記本,給父母打個電話說去北京,爸爸媽媽起初是不同意的,但聽袁子文說北京有同學,而且到時候晚上也有著落,便也不再擔心。袁子文自然十分高興。

袁子文在北京隨便找了一份工作先幹著。因為很少出過遠門,從北京下了火車,覺得有些分不清方向,而自己方向感本來就很差,在地下室裏根據出口的標示一直走,箭頭的方向一會兒朝左,一會兒向右,像被人打著巴掌的臉,一會兒左偏,一會兒右移,袁子文都有些犯糊塗了。雖然難得糊塗是件好事,但這個時候還是不希望如此。之後看見一個警察在幫人們指引路線,袁子文也就上前去打聽,警察跟袁子文說的全是南南北北東東西西,袁子文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自己隻能分清上下左右,不過還是要說聲謝謝,畢竟那位警察說的還很認真,袁子文也認真的聽,不過是裝的,跟在學校上課一樣,在下麵坐著,盡管麵朝黑板,但畢竟不是麵朝大海,不能春暖花開,所以雖然聚精會神,也隻不過是為了防止瞌睡,其實,心早就飛出了窗外。幾個左衝右突,像夜襲的人進了蒙古軍營,袁子文又回到了原點,粘合劑一樣被拉回。最後實在沒辦法,就跟著一群和自己在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漫無目的的走,走出去之後才知道,搞了半天自己竟然是在地下室,來到公交站旁又是一臉的茫然,不禁感歎:“這哪裏是南哪裏是北啊?”想著北京從北平進化而來,終放不下那個“北”,字,這回自己手足無措,也跟“北”有了交情,隻不過是敗北。沒辦法,袁子文借著買點麵包的機會問了一下售貨員,結果她開口也是東南西北,袁子文有些急了,連忙說道:“你就說上下左右吧,東南西北我也聽不懂的!”

那售貨員一聽,笑了起來,說道:“你是南方人吧。南方人方向感好像都比較差。”

袁子文滿是不好意思,後來終於搞清了自己的位置,沒想到出趟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電影裏的一句台詞說的:這裏麵好多事兒呢!好在快到天黑的時候,終於找到一間房子,算是暫時安頓了下來。

袁子文的第一份工作是種花,聽起來還是一件比較雅致的事情,不過真實的情況袁子文卻不願對人講,覺得挺沒麵子的。就像生活中的很多人,覺得清潔工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人,但是卻沒多少人打心裏願意自己做清潔工作一樣。備受尊重的人可能做著最卑賤的工作,這算是整個邊角社會永恒不變的定律。袁子文也想成為一個備受世人矚目的人,也想在曆史上留下自己光輝的足跡,可這隻是想,說出來是要被人恥笑的,別人隻不過會覺得你是一個瘋子,一個大言不慚,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而已。

袁子文此刻能算得上的,是一個花奴。每天就是給花澆水,然後坐在塑料大棚裏,雙手在小山似的肥料中搗鼓,把那一株株帶刺的花苗放進小盆裏。玫瑰花雖然漂亮極致,但她的刺並不適合用來表達愛情,它隻會紮的手痛,然後心也跟著痛。

幹了半個月,每天都是五六點起床,下午五六點回到家,第一次覺得學校的放肆和任性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說教,還是要抱怨幾句,還是很氣憤,不相信自己連這點艱難就害怕。半個月的工資,夠付房租費,除了自己的吃飯,剩不了多少。心裏計算著,這些天除了辛苦,雖然沒得到什麼,但是很值得。有些東西並不是要用等價交換才能顯現其價值,門當戶對的婚姻,如果沒有愛情,不過是一場交易。在這個經濟社會,一切都講求價格而不是價值,生命有時也不過幾萬塊錢,算來人活一天就值幾塊錢而已。

袁子文不想自己被標價,自己還有青春拿的出手,如果年輕人缺少了理想主義,缺少了完美主義,那麼擁有再多也沒多大意義。

爸爸打電話跟袁子文說舅舅在北京打工,讓袁子文去那裏,而且已經聯係好了,袁子文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了,因為對於自己目前的情況,袁子文並不看好,不過後來證明自己的決定是個不小的錯誤,因為這一次不是種花,而是打掃衛生間。晚上一個人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子裏蝸居著,真想突然之間從這個世界消失掉。和袁子文一塊幹活的大媽是袁子文的老鄉,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遇見老鄉,真是一件令人悲喜交加的事情。每天大媽帶著袁子文打掃從一樓到十二樓的衛生間,大媽告訴袁子文該怎麼做,腰間別著一條毛巾用來擦盥洗台上的水漬,袁子文一時間突然覺得生於窮苦的鄉村在此時是一種幸運,盡管有些尷尬,甚至覺得有些羞恥,但是一天天還是堅持著將這些事情做完,每次自己一個人在休息室坐著的時候,都覺得猶如芒刺在背,把休息室的門緊緊關著,生怕經過的人往裏麵看,哪怕並不認識。

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能做的,隻是,是不是自己應該做的。下午陽光還很精神的時候,袁子文和一位大叔在樓外大門口洗地毯,大叔不知是感歎還是批評,一直對袁子文說做什麼不好偏偏選擇了和他一樣的清潔工作,到哪也能找一份保安的工作豈不是更好。袁子文在一旁聽著,用刷子蘸著洗潔精洗地毯,大叔也跟著自己一樣幹,隻是嘴裏吧嗒吧嗒的抽著煙,偶爾目光相互撞了一下,袁子文隻是微笑,一直笑,因為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該說些什麼,而笑是最好的武裝,即便脆弱的笑,隻要裝的足夠認真,足夠勇敢,也一樣可以讓人變得堅強,袁子文很相信,很迷信這種笑所表達的一切。

舅舅給別人做拆遷,那幾天他在家也沒事幹,所以,袁子文也就臨時幹著打掃衛生的活計,沒過幾天,舅舅就讓袁子文跟他一塊去工地,雖然辛苦,但是要比打掃衛生要劃算,而且還可以掙點學費,袁子文雖然想去,可是這樣,自己的清潔工作就拿不到工資了。舅舅說工地上幹一天勝過打掃衛生好幾天,而離開學時間也不是很遠,袁子文也就跟著舅舅又去了工地。臨行前,舅舅給袁子文找了幾件破舊的衣服,雖然破舊,但都是洗的幹幹淨淨的,可是在工地上想做一個幹淨的人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