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獸們好像也發現了自己同伴的到來，它們不再關注那兩個小人，不約而同的仰頭望天，爭先恐後的發出自己的聲音呼朋喚友。
或許在它們眼裏，這就是一場狂歡，狂歡當然是隊伍越大越好了。
趁著這個間隙，靈犀和玉衡繞到一頭怪獸的屍體後休息。
靈犀撫摸著自己的戰刀，玉衡則在活動著自己酸腫的臂膀。
“聽說你也打算留校任教？”玉衡突然說話。
“對啊！”靈犀咧嘴笑了笑，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小了，再次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拔高了不少，“不過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想去基層法院或者公安機關工作，親自破案，親自還原事實，這才能不辜負我‘破妄之眼’的美名。”
“你能這麼想最好了。”玉衡說，“本來我還想勸你來著。想說世界這麼大，年輕人應該多出看看，不過現在看來，你不用我勸了。”
靈犀望著蒼夷的地麵、嵌入泥土的花和伏地的樹，還有遠處起伏的教學樓。樓裏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看起了很多人都嚇傻了，所以撤離的時候都望了關燈。某個教室的燈好像是出了故障，掙紮了幾下，那間教室便陷入了黑暗。
在這個好像滿世界都是怪獸的時候，還能有人和自己說話，靈犀覺得挺幸福也挺傷感的。
幸福是因為在這個滿世界都是怪獸的時候，自己身邊居然還有一個人；而傷感則是因為，滿世界都是怪獸——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在這個怪獸堆裏掙紮多久，它們中的每一個都足以把他絞成肉末。
這場學員試煉是沒有緊急預案的，所以也不可能有人來救他們，等待他們的隻有隻有死亡。說發生的一切學院領導都看在眼裏的這些話都是騙人的，別的學生可能不知道，但靈犀知道，如果這場學員試煉有所謂的緊急預案的話，就沒有那則通知了，救援人員也早就出動了。
不說明真實情況隻是怕亂了人心罷了。
“其實我挺後悔留校的。”玉衡突然開始說自己的傷心事，語氣輕緩得像是遲暮的老人回憶自己的人生，他說，“我的同學和戰友都去基層工作了，隻有我一個人在這個地方駐紮，有時候覺得真的還挺寂寞的。當然，他們偶爾也會寫幾封信回來，說自己又破了個什麼大案子，老百姓都說他們父母官。
“其實說實話，看到那些信的時候我挺羨慕他們的，羨慕他們生活得那麼充實、那麼有成就感、那麼有意義。所以我不想你留下來教書，不想你每天都過同樣的生活、見同樣的人做同樣的事，日子過得就像是某個機械上的齒輪一樣，不想你後悔。”
玉衡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當然，你也不必把別人的眼光看得太重要，你得活你自己的，你覺得怎麼樣開心就怎樣活。如果發現錯了也沒關係，咱還年輕，可以再改······”
玉衡的話越說越傷感，靈犀覺得自己也越來越傷感了，他打斷玉衡，說，“如果咱們能活著的話，那我就去基礎工作。每天見不一樣的人，說不一樣的話，把所學的知識都發揮到極致，讓那些該受罰的人受罰，該清白的人清白。”
玉衡不說話了，他輕撫著自己的長弓，從弓弦到弓胎，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這是個堅強的孩子，他用它獵過怪獸處決過壞人，有時候它渾身都是鮮血，黏黏糊糊的，但它不哭也不鬧，他讓它做什麼它就做什麼。所以它也是個聽話的孩子。
玉衡這才發現自己拿到這張弓後，還從來沒有如此仔細的觀察過它。現在，就著黑夜和月光、呼吸著厚重的血腥和泥土的清香這麼一看，越看他就越覺得愛不釋手，越覺得舍不得。
玉衡說：“放心吧師弟，你不會死的。”他一邊拿著箭矢往地上插一邊說：“你得去基層工作，做百姓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