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風靜。
更鼓再鳴,已是子時了。窗前眉目極清秀的白衫少年再次看了看算盤上的數目,韓氏錢莊的賬簿上又多了一筆可觀的數目。少年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可是眉目之間卻有隱隱的擔憂。他放下紙筆,推開雕花木門,望著空中明月,突然憶起溫柔的娘親。一股清香迎鼻而來,低頭一看,竟是園中的曇花開了,少年心下一喜,來到曇花前駐足,此花並非絕美,卻因為隻是驚豔一現,而使觀花人覺得可貴。
韓少聰剛跨過長廊就見到了園中月下嗅花的少年,一抹笑紋綻放在唇邊。
“可男。”
正在賞花的鄭可男聞聲抬頭,月亮門前站著一襲青色長衫的男子,頭頂發髻上的月藍色緞帶隨風輕舞,眼神溫柔似水。
“少爺。”鄭可男迎過去,“怎麼少爺深夜來我這裏?”
韓少聰從身後拎出一壺好酒,“賞花怎能無酒?我就知道你還沒睡。”兩人一起坐到園中的六角亭中。
“少爺,我不善飲酒。”鄭可男麵露難色。
“不是讓你叫我大哥麼,怎麼還是少爺長少爺短的?爹已經認你作義子,按理你該叫我一聲大哥。怎麼還是如此生分?”
鄭可男勉強接過韓少聰遞來的酒杯,“我還是叫少爺比較習慣。”
“今夜曇花一現,你我兄弟二人共飲兩杯。”韓少聰仰頭飲盡杯中美酒,“可男,我見你眉間似有隱憂,中秋將近,你是否是憶起你的娘親?”
鄭可男聞言雙目一黯,五年前正是中秋前一日,娘親久病亡故。臨終前讓他帶著半枚玉佩投奔長安城的韓老爺。可男並不知道,母親與長安城中富有的韓家有何關係,隻是沒錢替娘親處理後事,年僅十三的他竟鼓起勇氣敲響了韓家高大的朱門。原本隻是想讓韓老爺出錢幫幫葬了娘親,並沒有投奔之想。可是韓老爺一見那半枚玉佩竟悲痛欲絕,不但出錢厚葬了他的娘親,而且留他在韓府錦衣玉食將他視如己出。鄭可男不知是什麼原因,或許韓老爺當年深愛著娘親,那半枚玉佩就是定情信物?可是父母之命不可違,韓老爺與娘親最終沒有走到一起?後來娘親離開長安,來到風景秀麗的揚州,嫁給了老實的莊稼漢鄭三,就是他的爹爹,可是可男兩歲時爹爹就因病去世,娘親沒有辦法,才讓可男在她死後去投奔韓老爺?但是沒有人告訴鄭可男事實是怎樣,這都隻是他的猜測。韓老爺將他和自己的兒子一同撫養成人。還挑了良辰吉日,正事收他做義子。在韓府五年他跟韓少聰享受同樣待遇,共同讀書,一起跟著韓老爺學做生意,如今韓老爺已經錢莊交給他打理,可見對他的信任和重視。
“可男為何我覺得我們韓家之後並不快樂?”
鄭可男望著那一現的曇花,“我很想家。”
韓少聰急道“這裏就是你的家啊。”
鄭可男隻是望著那曇花並不言語。他想的是童年裏雖然貧困卻溫馨的家,更想念溫柔的娘親。
韓少聰把玩著桌上的酒杯,“我知道,我娘對你不好,可是有爹和我在,她沒有機會會傷害你啊。”
“不,你們待我都很好,可男感激不盡。少爺,夜深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韓少聰放下杯子,“我不想動,幹脆今夜就在你這裏休息吧,可以伴著花香入眠,多好。”
“還是不要吧少爺,我房裏簡陋,怕你會睡不慣。”
“有時候,真覺得你靦腆起來像個姑娘家。”
鄭可男心下一驚,“少爺說笑了,莫不是嫌可男娘娘腔?”
“我不是這個意思。好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了。”隻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鄭可男才鬆了口氣。回望盆中曇花,花瓣已經掉落一片。
韓老爺和韓小姐去杭州出遊已有一個月了,到今日還未歸來。鄭可男心中隱隱擔憂。韓家小姐在今年於林家定了親,據說是對林家少爺一見傾心。韓家與林家原本是生意上的死對頭,若能聯姻,對兩家來說也是利大於弊,所以韓老爺才同意了這門親事。不過聽說林少爺並不想娶韓小姐,所以韓老爺才領她去杭州散心,順便給林老爺時間來做林少爺的工作。原本打算出遊二十天就回京城,,可是已經一個月了,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