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1 / 2)

蘇淩一語不發地站在窗前望著屋外緩緩飄落的雪花,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

今年入冬早,按著往年的日子推算,現下本應是到了柳條抽絲的時節,卻還突然降下了這麼大的雪,實屬罕見。但終歸是到了二月末,迎春花都已開的極好,早春料峭的寒風中綻出一串串金黃色的小花,如璀璨的金星綴滿枝頭,倒是給銀裝素裹的院落增添了幾分明亮。

屋內和平常一樣的寂靜,隻有炭火偶爾“劈啪”地響一聲。窗外的冷風不時地灌了進來,照得燈火明明滅滅。

“妹妹,身子可好了,我不放心,來瞧瞧你。”

聽得這一聲呼喊,蘇淩方才回過神,一轉頭瞧見是覃清來了,便笑著道,“姐姐要過來怎麼不差人先來通報一聲,冬日好眠,人倦的很,我近來又格外貪睡,若是姐姐趕得不巧,豈不是白白跑了一趟。這回患的不過是普通的風寒而已,喝了緋煙照著太醫開的方子煎的幾服藥,早就好了,勞姐姐費心惦記了。”

覃清解開身上的鑲滾花邊狐皮大衣交給青煙,隻著一身絳紫色繡花長裙,雖是簡單的花色,反倒是襯得人愈發的靜謐尊貴。“不惦記你還能惦記誰,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妹妹。既痊愈了那便好,我也就可以省一點心了。妹妹跟前伺候的人倒也都是伶俐的,如此冰凍的天氣,你這殿內倒是極暖和的,想必是日夜都有人看著炭爐,不過你身子將將好,怎的就站在風口上了,別總是作踐自己,病了苦的可是自個兒。”

蘇淩曉得覃清一貫對自己上心得很,心裏不由得一暖,攏了攏衣領,嘴上卻還逞強道“又不是自小嬌生慣養的人,哪來得那麼嬌貴,連這麼點風也吹不得。我左右不過就是嫌整日待在屋裏悶得慌,既不能出去,也就隻能開個窗透透氣罷了。不過姐姐,你光顧著數落我,這麼冷的天,怎麼也不帶手爐就出來了。”

覃清上前拉住蘇淩,道:“幾步路便到了你這,還要那勞什子的東西作甚。”這一拉覃清便瞧見了她攏在袖中的的蝴蝶如意紋瓜棱形手爐,覃清愣了一下,道:“我隻知道妹妹從來得的都是這宮裏最好的賞賜,卻沒想到這手爐竟也給了你。”

蘇淩不解,望著覃清,道“不過一隻手爐而已,我瞧著倒是平常的很,姐姐何出此言。”

覃清一直盯著手爐出神,聽的蘇淩如此一問,便撇過頭去,伸手扶了扶發髻上搖搖欲墜的掐金絲鏤空孔雀簪,寬大的水袖順勢擋住了臉,掩去了轉瞬即逝的慌張之色,“多的我也不甚清楚,隻是聽聞這手爐原是內務府去年呈上的那些中最好的一隻,出自民間工匠張鳴岐之手,選用了最好的紅銅鍛造而成的,銅質純淨、光澤柔和,厚薄均勻,花紋精細,整個爐子不用鑲嵌,竟全用榔頭手工敲擊出來,爐蓋上的雕鏤雖細,但卻可以腳踏不癟,實乃不可多得的佳品,左右也不過就這個樣子。隻是我聽說當時最為得寵的瑜貴嬪曾為了這隻手爐向他求了很長時間,原以為皇上早已賜給了她,沒想到卻在你這兒。”

蘇淩隨口應承著,“我還以為不過一隻手爐而已,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來頭。隻是可惜了這般好的東西卻偏生落在了我這個俗人手裏,可真是委屈了它呢。”

覃清聽出了她話中的譏諷之意,一時之間也不便答話,正巧這時緋煙從內殿端了糕點出來擺放在了桌上,道“璟妃娘娘來了便好,小姐自昨晚開始便不吃不喝了,如今又硬生生地吹了半響的冷風,奴婢不敢上前去勸,隻能幹著急,還望娘娘金口,幫襯著勸勸主子。娘娘雪天走了這一截路,想必也受了不少寒氣,雖說是二月天,可是奴婢瞧著這寒風卻比嚴冬時還要烈上幾分,娘娘和我們主子一同去榻上歇息歇息吧,順帶用些茶點,暖暖身子也好。”緋煙做事一向謹慎可靠,見是覃清來了,一早便喚人沏上了覃清平日最喜的六安茶,軟榻上也鋪好了剛剛暖過的煙羅紫赤金絲墊子,隻等著覃清和蘇淩過來。

蘇淩瞥了緋煙一眼,道“不過是沒有胃口,早茶時用得少了一點,哪裏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我看你如今仗著我慣著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璟妃娘娘也不是閑人,你倒好,平白無故地去添麻煩請人家過來作甚。”

緋煙聽的蘇淩如此訓斥自己,滿麵委屈,卻又不敢開口說話,隻得看向覃清。

覃清自然曉得緋煙的一番苦心,便拉起蘇淩一同走向軟榻,打趣道“不管你餓不餓,我近來胃口可是大好,這不,剛用完午膳不過幾個時辰,這會兒又嘴饞了。不過這一個人喝茶多沒意思,我自是來了你宮中,你總該有點待客之道,盡一盡這地主之誼吧。”

蘇淩隻好答應了,與覃清一起坐下吃茶,隻是麵上神色依舊是淡淡的。

覃清端起細白如玉的茶碗,輕輕揭開茶蓋,撇了撇浮在水上的葉沫,細細抿了一口,道“今年的新茶還沒出來,這應當是去年的陳茶吧。”

蘇淩“嗯”了一聲,道“怎麼,是不合姐姐的口味嗎。”

覃清搖頭笑道“並非如此,緋煙泡的茶,我向來是很喜歡的。隻是沒想到去年的茶可以保存的這麼好,香氣和口感一點不輸於新茶。緋煙可真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什麼活兒做的如此細致。妹妹可得看好了,下回若再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她,指不定哪天,我就給你把人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