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知識價值與人格力量(1 / 3)

第四章知識價值與人格力量

一般知識學習強調外在知識的灌輸,忽視內在知識價值的實現。馬斯洛認為,外在知識學習具有嚴重的病態,存在著雙方矛盾對抗、力量抵消的消極問題。而內在知識價值培養是幫助人順其自然,給予人無條件的積極關注,允許人從基本需要的滿足中,從高峰體驗中獲取知識、前進的內在的動力,體現知識在塑造人格方麵的價值和力量。

如果我們認為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實現和喚醒存在價值,我們將會有一種新型的巨大發展。人會變得更堅強、更健康,並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

——馬斯洛通常情況下,人內部溝通的障礙將間接影響到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無論是來給予還是接受,人與世界之間的溝通,主要依賴於雙方的同型性——結構或形式的類似。

影響學習溝通的間接因素

通常情況下,人內部溝通的障礙將間接影響到人與人之間的溝通。無論是來給予還是接受,人與世界之間的溝通,主要依賴於雙方的同型性——結構或形式的類似。世界能傳遞給人的僅僅是他配得上的、應得的或“企望的”;在很大程度上,他能從世界接受的和能給予世界的,僅僅是他自身存在的。

正如李希滕貝格所說:“著作就像一麵鏡子;假如是一隻類人猿向裏看,絕不會有什麼天使向外看。”

研究人格內部結構的根本目的:理解人能傳遞給世界什麼,理解世界又能傳遞給人什麼。每一個醫師、每一個藝術家、每一個教師對此都有直覺的了解。

在這裏,溝通是廣義上的意義。概括了全部感知和學習過程,全部藝術和創造,概括了始發過程的認識次級過程的溝通。我想談我們看不見、聽不到的東西,以及能觸及我們的一切;談我們無言語和無意識表現的東西,以及我們能清楚說出或構造的一切。

人具有外部類似困難的內部困難引出的一個主要後果是:我們應該期待我們和外部世界的溝通能隨著人格發展的改善而改善,隨著人格的整合和完整,隨著擺脫人格各部分之間的內戰而得到改善,換句話說,我們應該改善對實在的認知。因此,一個人能像尼采所說的那樣變得更有理解力。尼采說:“一個人必須為自己贏得名望才能使別人理解他。”當然,這也表示他能看出偷竊的不存在,那又意味著人品在外表和舉止中變得可見了,至少對於強烈感興趣的觀察者是如此,也就是說,人品把自身傳遞給那些能理解它並讚同它的人。

莫做自我靈魂中的竊賊

首先,應該搞清這裏所指的內部溝通的失敗是什麼意思。從根本上說,最簡單的例子是人格的分裂,而通常其中最富戲劇性、最熟知的是多重人格。凡是能夠找到的這一類病曆我都進行了審查,包括幾例我曾親身接觸的,連帶審查了不那麼帶戲劇性的神遊和健忘症。在我看來,它們都落入一個一般的模式,我能作為一種初步的普遍的理論表達出來,它對我們現在的研究會有些效用,因為它能說明我們所有人的某些內部分裂問題。

在我所知的每一例中,那個突然爆發進入意識並控製全身的“人格”是衝動性的而不是有控製的,放縱自己而不是克製自己,大膽、粗魯而不羞怯,藐視習俗,熱衷於享樂,侵犯他人、要求他人為自己服務,不成熟。在我所知的每一例中,具有“正常的”或外現的人格的人是一種羞怯的或安靜的或含蓄的人,往往多為女性,因循慣例並有控製,謙恭甚至能克製自己,不侵犯別人,“善良”,但往往膽小怕事,並容易受欺。

很顯然,這是一種比較不極端形式出現的分裂現象,而且我們在所有人當中都能看到這一點。這是衝動和控製、個人要求和社會要求、不成熟和成熟、不負責任的尋歡作樂和承擔責任等等之間的內部衝突。我們既在成為惡作劇的小淘氣鬼,又在成為清醒、負責、能控製衝動的公民,在這些方麵我們能取得多大程度的成功,我們也就能在怎樣的程度上減少分裂和更加整合。

順便說,這也是對多重人格理想治療的目標:保留兩種或全部人格,但要有一種優美的融合,或在意識控製或前意識控製下的整合。

這些多重人格的每一種都以不同的方式和世界交往。他們不同地談話,不同地書寫,沉迷於不同的活動,以不同的表現陷入情網,選擇不同的朋友。在我接觸到的一例中,“任性人格兒童”寫一手大筆、散亂的字體,說兒童的口頭語,並時有拚音錯誤;“能克製自己、受人欺壓”的人寫的字卻是小心翼翼的、因循慣例的、守規矩的中學女生的手筆。

也可以這樣說,一種“人格”渴望讀書和學習,另一種卻堅決排斥,因為他太沒有耐性,也沒興趣。如果我們曾想到讓他們一試的話,他們的藝術作品一定也會有很大不同。

在我們其餘的人中,我們自己的那些遭到拒絕並被逐入無意識存在狀態的部分也能突然發作,而且必然會如此,而且對我們和外界的溝通,不論是吸收和輸出,都將產生公開的影響,既影響我們的行動,又影響我們的認識。要想證明這些是很容易的,一方麵通過投射測驗,另一方麵通過藝術表現。

通過投射測驗,與其說它表明世界在我們看來是什麼樣子,我們如何組織世界,我們能從世界中取出什麼,不如說我們能讓它向我們說明什麼,我們選擇觀察的是什麼,以及我們在選擇中拒絕傾聽拒絕觀察的是什麼。

類似的情形也出現在我們的表現麵上,我們表現我們是什麼,我們分裂到怎樣程度,我們的表現和溝通也相應地分裂、偏頗、片麵到怎樣程度。我們整合、完整、統一、自發以及能充分發揮作用到怎樣的程度,那麼,我們的表現和溝通也在怎樣的程度上成為完整、獨特、有自己的風格、活躍並富有創造性,而不是受到抑製、習俗化和矯揉造作的,並成為誠實的而不是假冒的。

臨床經驗表明,這既適用於繪畫和文字藝術表現,又適用於一般的表現動作,或者也適用於舞蹈、體育運動和其他全身活動的表現。這不僅適用於我們有意對他人施加的溝通作用,而且它也適用於我們非有意施加的作用。

我們自身內部的那些遭到我們排斥和壓抑(出於畏懼或羞恥心)的部分並沒有消失,而是它們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潛伏起來。我們人性中的這些潛在的部分可能對我們的溝通產生影響,它們往往都是不為我們所注意的,或者我們似乎感覺不到是我們的一部分,例如,“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不知道什麼東西支配了我”。

在我看來,這種現象不僅僅意味著一種生物學現象,而且也意味著它是一種文化的事情。我們必須討論人性中的類似本能的因素,討論那些人性內在固有的方麵,而不論文化怎樣,哪怕是在卑怯的方式下,它們仍將繼續影響我們的表現。

文化隻是人性的必要原因,不是充足的原因。但我們的生物因素也隻是人性的必要原因,而不是充足原因。的確,在一種文化環境中我們能學會一種口語。但同樣真確的是在同樣的文化環境中,一隻黑猩猩卻不能學會說話。我之所以會這樣說,因為我模糊地覺得溝通是太絕對化地在社會學水平上受到研究,而在生物學水平上研究得很不夠。

追蹤上述這一問題,探討人格內部的分襲如何汙染我們和世界的溝通,我將援引幾個著名的病理例子。我引用它們還因為它們似乎是一個普遍規律的例外,這個普遍規律認為,健康的和整合的人會成為一個優越的感知者和表現者。有大量臨床和實驗的證據支持這一概括;例如,H·J·愛森克和他的同事的工作。然而也有例外迫使我們審慎地對待這個問題。

精神分裂症患者是在控製和防禦方麵正在瓦解或已經瓦解的人。於是,這樣的人傾向於溜回個人自身內部的世界,他和他人以及自然界的接觸往往會被破壞。但這也包含著他和世界溝通中的某些破壞。對外界的畏懼,他切斷了和外界的溝通,內部的衝動和呼聲也變得十分高漲,擾亂了現實的試探。但也很真確的是,精神分裂患者有時表現一種局部的優勢。由於他太陷於被禁止的衝動和始發過程認知,他偶爾會在解釋他人的夢和探測他們深藏的衝動中顯得非常敏銳。例如,探測他人隱藏的同性戀衝動等等。

我們還可從另一方麵來看。有些治療精神分裂的醫師自己就是精神分裂者。我們在各處都能看到這樣的報告,以前的患者能成為特別優秀和理解病情的護理員。這方麵的有效性與嗜酒者互誡協會的原理大致相同。我的一些朋友是精神病專家,他們現在正在尋求這種參與性理解,辦法是用LSD(一種麻醉藥)或墨斯卡林取得一種短暫的精神病體驗。誇張一點來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這一領域中,我們也能從精神變態中學到很多知識,尤其是在“陶醉”型變態人格中。可以簡略地描述他們為沒有道德意識,沒有內疚,沒有羞恥感,沒有對他人的愛,沒有抑製,很少控製,他們能相當有效地做他們想做的事。他們會變成偽造者、騙子、重婚罪犯、娼妓、靠機智而不是靠努力工作賺得生計。

這些人,一般不能理解他人的良心譴責、悔恨、無私的愛、同情、憐憫、內疚、羞恥心或難為情,因為他們的認知很貧乏。你自身不懂什麼,你也不能認識或理解什麼。它不能向你傳遞它自身,由於你是什麼,所以它遲早會傳遞自己的信息給你。精神變態者,即使起初那麼興高采烈地無憂無慮,尋歡作樂,沒有神經質,但他最終會被看作是冷酷的,可憎的和可怕的。

我們又一次得到了一個例證,它表明,病態雖然包含溝通的普遍切斷,卻也包含著在特殊的方麵有更高的敏銳和技巧。在覺察精神變態因素方麵,精神變態者是非常敏銳的,不論我們怎樣小心翼翼地掩飾。他能認準並利用我們心中的騙子、膺造者、說謊者、偷竊者、偽裝者、假冒行為,並能利用這種技巧謀生。他說“你不能欺騙一個誠實的人”,並非常相信自己具有探測任何“靈魂中的竊賊”的能力。當然,這也表示他能看出偷竊的不存在,那又意味著人品在外表和舉止中變得可見了,至少對於強烈感興趣的觀察者是如此,也就是說,人品把自身傳遞給那些能理解它並讚同它的人。如果有人認為,一個過程必然先於另一個過程,那麼他們肯定是誤解了我的看法。我覺得,它們是並列的,也可以有另一種方式的開端,也就是說,接受外部世界的X,能有助於接受內部世界同樣的X。

協調個人內部外部的關係

在男性與女性的關係中,能特別清楚地看出個人內部的溝通和人與人之間的溝通這兩者的密切關係。請注意因為我的論點是:兩性之間的關係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於每一個人(不論男或女)的內部的男性和女性之間的關係。

此處最極端的例子,男子妄想狂者經常有被動的同性的性關係渴望——一種想被強壯男子雞奸和汙辱的願望。這一衝動極為可憎,不能為他所接受,他力圖壓抑它。他用投射法幫助自己否認他的渴望,把它從自身中分裂出去;同時讓自己想別的事情,談別的事情,並集中注意於有吸引力的主題。是他人要強奸他,不是他願意被強奸。因此,這些患者中普遍存在著一種猜疑性,它能以最明顯的哀婉情緒表現出來。例如,他們不願讓任何人走到他們背後,他們會保持背靠牆的姿勢不動等等。

這聽起來並不是很瘋狂。女人,總是被看成引誘男人的妖婦。男子在愛上一個女子時會變得溫柔體貼,不自私而且文質彬彬。假如他們生存在一種把這些作為非男子氣的文化環境中,他們會遷怒於女子,因為她們使他們變得溫柔多情,為了證明女人漂亮外表內隱藏的可憎靈魂,於是他們編寫薩姆遜和戴莉拉的神話。他們投射惡意。他們譴責鏡子,因為鏡子有反映作用。

美國的女人,特別是“進步的”和受過教育的美國女人,她們經常排斥自身上很嚴重的依賴、被動和順從,因為這些在她們的潛意識中意味著放棄自我或人格。於是,這樣的女人傾向於把男人看作可能的統治者和強奸犯,並按照這樣的理解對待男人,駕馭男人。

為了這樣的理由以及其他理由,在多數文化中和多數時代中,男人與女人是彼此誤解的,彼此不是真正友好的。從實際的客觀情況看,我們甚至可以說,他們彼此溝通一直是不好的,常常是一個性別統治另一個性別。為了能夠相互生存下去,他們切斷女人世界和男人世界的聯係,並依據男女性格有很大不同而無交迭的觀點進行徹底分工。從某種程度上講,這能得到某種類型的和平,但肯定不會有友誼和相互理解。心理學家關於兩性之間改善理解必須提出的建議是什麼呢?榮格派以特殊的明晰說明的心理學解決,但也是一般都同意的答案:性別之間的敵對主要是個人內部(他或她的內部)男性和女性成分之間的無意識鬥爭的一種投射。兩性之間的和諧依賴於個人內部的和諧。

假如在男子自身內部,他正在與他所處的文化環境確定為女性的品質進行戰鬥,那麼,在外部世界他也會同這些同樣的品質進行戰鬥,特別是當他的文化珍視男子氣勝過女子氣時。如果認為女子氣是富於感情,或缺乏邏輯,或依賴性,或愛色彩,或對孩子溫柔,他會懼怕他自身中的這些品質而向它們作戰並力圖成為反向的人物。他在外部世界中也會向它們作戰,拒絕它們,把它們完全移交給女人等等。

在這裏,我們所能意識到的是一種極端二歧化的、非此即彼的亞裏士多德式的思想方法,但哥爾德斯坦、阿德勒、柯爾齊布斯基等認為這是非常危險的。

對於這同一問題,我在心理學層麵的說法:“二歧化意味著病態化;病態化意味著二歧化。”認為你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男人,那麼除了是一個女人,別的什麼也不是,有這樣認識的男人注定要同內部自己作鬥爭,並永遠排斥女人。他懂得心理“兩性”事實到怎樣的程度,意識到非此即彼定義的專斷和兩極化過程的病因性質到怎樣的程度,他在怎樣的程度上發現差別能彼此融合並形成一定結構而不必彼此排斥和相互敵對,他也將在怎樣的程度上成為一個更整合的人,能接受並享受他自身內部的“女性”。假如他能和他的內部的女性和諧相處,他便能和他外部環境的女性和諧相處,更理解她們,減少對待她們的矛盾心情,甚至更讚美她們,因為他認識到女性比起他自己的衰弱得多的變式是多麼優越。你肯定能和一位你所敬重和理解的朋友更好地交往,這和你同一位你懼怕、憎恨而深感神秘的敵人交往大不相同。要和外部世界的某一部分交朋友,最好先同你自己身內的那一部分交朋友。

如果有人認為,一個過程必然先於另一個過程,那麼他們肯定是誤解了我的看法。我覺得,它們是並列的,也可以有另一種方式的開端,也就是說,接受外部世界的X,能有助於接受內部世界同樣的X。宏觀的理論答案似乎在於把握整合的方向,擺脫分裂和壓抑。當然,我所提到的所有這些學術運動自身也能很容易變成分裂的力量。

認識始發和次極兩種過程

在那些必須成功地和外部世界打交道的人中,他們更強烈地傾向於拋棄內部心靈世界而支持作為常識的“現實”的外部世界。而且,環境越強硬,對內部世界的排斥必然也越有力,而對於一種“成功的”順應說也更危險。於是,對於詩意、幻想、夢境、情緒激動的畏懼,在男人中比在女人中、在成人中比在兒童中、在工程師中比在藝術家中更嚴重。

還請注意,我們這裏又有一個關於深刻的、西方的或許也是一般人類的二歧化傾向的例證,認為在可供選擇的或不同的事物之間,一個人必須選擇其一或另一事物,而這含有排斥未被選中對象的意思,好像一個人不能同時兼有二者。

我們又有了這樣一種觀點,無論是在遊戲、詩意、美感、始發創造性等方麵,還是在其他的方麵,我們在自身內部對於哪方麵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我們在外部世界中對那方麵也會同樣的盲目和耳聾。

由於另外一個原因,這個例子顯得更加重要。在我看來,協調這種二歧化的努力對於教育家可能是一個最好的出發點,而且有助於完全解決全部二歧化的任務。也就是說,這可能是一個良好的客觀現實的開端,能教育人類中止以二歧式的方式思考問題,學會以一種整合的方式思考問題。

對於那種過分自信和孤立的唯理論、唯文字論、唯科學論(這些論調正在集結勢力),這是強大正麵攻擊的一個方麵。宏觀語義學家、存在主義者、現象學家、弗洛伊德主義者、禪宗佛教信仰者、神秘主義者、格式塔治療家、人本主義心理學家、榮格派、自我實現心理學家、羅傑斯派、柏格森派、“創造性”教育論者以及許多其他學者,無不這樣認為,語言、抽象思維、傳統科學是有局限性的。思維和科學曾被認為是控製黑暗的、危險的、邪惡的人類深層動機的手段。

但現在我們確實知道,這些深層動機不僅是神經症的源泉,而且也是健康、歡樂和創造性的源泉,我們開始談論健康的無意識、健康的倒退、健康的本能、健康的非理性和健康的直覺。我們也開始希望通過這些方麵達到拯救我們自己的目的。

宏觀的理論答案似乎在於把握整合的方向,擺脫分裂和壓抑。當然,我所提到的所有這些學術運動自身也能很容易變成分裂的力量。分裂因素顯然也包括反理性主義、反抽象主義、反科學、反智力論。得到恰當說明和構想的智力是我們最偉大、最強有力的整合力量之一。在可行的高統治世界裏,人人都有對世界和他人的感情,有大哥哥般的責任感和對世界的信任感,和世界打成一片的情感,而不是敵對感和畏懼感。

改善與世界溝通的理論基礎

在我們試圖理解內部和外部、自我和世界的關係時,自律和同律之間的複雜關係是我們麵臨的另一個難題。我們會很容易地同意安賈爾的說法:在我們內部有兩大意向或需要,一種趨向自私,一種趨向無私。從自律的自身看,它傾向於引導我們趨向自我滿足,趨向和世界爭勝的力量,出於它自身的法則愈益充分地發展我們自身內部獨特的自我,亦即出於它自身內在的動力、心靈自生自長法則而非環境的法則。這些心靈的法則和外部現實非心靈世界的法則是不同的,是分離的,甚至是對立的。這一對自身同一性的追求,或對自我(個體特征、自我實現)的探索,已經由於成長及自我實現心理學家的努力,對於我們肯定都很熟悉了,且不談存在主義者和許多學派的神學家。

但我們似乎也意識到有一種與上述傾向矛盾的傾向,而且是一種強烈的傾向,要放棄自我,使我們自己淹沒於非我中,放棄意願、自由、自我滿足、自我控製、自律。由於它的病態形式,導致了血統、鄉土和本能浪漫主義,導致受虐狂,對人的輕視,不是尋求完全在人以外的價值,就是尋求人的最低動物本性以內的價值,兩者都出於對人的輕視。

我之所以在高自律和低自律之間進行區分,我希望這樣做能表明,這些區分有助於我們理解內部和外部之間的同型性,並由此為改善人格與世界之間的溝通打下一個理論的基礎。

人身上發現的自律和力量,在感情上可行的人與感情不可行的人是截然不同的。非常寬泛但並非不太準確地說,是世界爭勝的人格的增強,這種爭勝是在一種非此即彼的二歧方式中進行的。在這種方式中兩者不僅是完全分離的,而且是相互排斥的,好像彼此是仇敵,我們或許可以稱之為自私的自律和力量。在這個叢林式的世界中,這樣的人是凶狠的狼。在我最初用猿猴來研究“力量”的這些不同性質時,我把這稱為專製的或法西斯的統治。在以後對大學生的研究中,它被稱為不可靠的高統治。

在可行的高統治世界裏,人人都有對世界和他人的感情,有大哥哥般的責任感和對世界的信任感,和世界打成一片的情感,而不是敵對感和畏懼感。這些人物的優越力量是為了歡樂,為了愛,為了幫助他人而利用的。

依據種種理由,我們現在可以這樣說,這些不同是心理上健康和不健康的自律之間的不同,也是心理上健康和不健康的同律之間的不同。我們也發現,這一區分使我們意識到自律和同律是相互聯係而不是彼此對立的;當人更健康、更真誠地成長時,高自律和高同律會在一起成長,一起出現,並最後趨向融合,構成一個更高的把兩者都包括在內的統一體。在這種條件下,自律和同律、自私和無私、自我和非我、純粹心靈和外部現實等等的二歧化都會趨向消失,並能看作不成熟和不完善發展的副產品。

在自我實現的人中,這種二歧超越可作為一件普遍的事情隨時觀察到,但它在我們大多數人中,隻有在我們自我內部和自我與世界之間最高整合的時刻才能看到。在男女之間或親子之間最高的愛中,當人達到力量、自尊、個人特征的極點時,他也同時會和他人打成一片,失去自我意識並在一定程度上超越自我和自私。

在創造的時刻,在深刻的美感體驗中,在頓悟體驗中,在生孩子時,在跳舞時,在體育經驗中,在其他我曾統稱為高峰體驗的時刻,也發生同樣的情況。在所有這些高峰體驗中,人根本不可能明確地區分自我和非我。也可以這樣說,人整合起來了,他的世界也整合起來了;他感覺良好,他的世界也顯得良好了;等等。

首先請注意,這是一個實證的論述而不是一個哲學的或神學的論述,任何一個人都能重複這些發現。我可以確切無疑地斷言,這是在談論人的體驗而不是超自然的體驗。

其次請注意的是,這含有不同意各種神學陳述的意思。神學家認為,超越自我的界限意味著摒棄或否定或失去自我或個人特征。在普通人的高峰體驗中以及自我實現的人們中,這些是越來越高的自律發展的終端產物,是達到自我同一的終極結局;它們是自我超越的結果而不是自我湮滅的結果。

最後請注意,它們是暫短的體驗,不是恒久的體驗。假如這是進入另一世界,也總有回歸日常世界的時刻。正如愛默生所說:“我們是什麼,我們也隻能看到什麼。”但現在我有必要再附加一句:“我們看到的什麼又傾向於使我們相信它是什麼和我們是什麼。”

充分發揮自身的作用

對於更整合的人格來說,我們開始能以一種科學的方式認識它了,因為它影響著信息的接收和發出。例如,羅傑斯和他的同事的許多研究表明,當患者在心理治療中有好轉時,他以不同的方式變得更整合了,更“對經驗開放”或更有效地理解,並更充分地發揮作用,更忠實地表現。這是我們實驗研究的主體,而且許多臨床的和理論的作者,他們在每一點上都讚同並支持這些一般的結論。

我從另一個角度進行了自己的研究探索,但卻獲得同樣的結論,這是一種對相對健康人格的直接探索。這些探索支持整合是心理健康的一個方麵的規定性;它們支持那個結論,認為健康人更自發,更善於表現,他們做出行為反應更容易、更全麵、更忠實;它們支持又一結論,認為健康人能更好地理解(理解自己、他人、和現實的一切。盡管如我曾指出的,這不是一種一律的優越性。

有一個流行的故事,治療師讓精神病人說:“2+2=5。”而神經症患者說:“2+2=4,但我不能容忍它。”我或許也能附加說,無價值的人——一種新的病態——說:“2+2=4,那又怎麼樣?”而更健康的人實際上會說:“2+2=4,多麼有趣。”

或者換一個方式進行解釋。約瑟夫·鮑蘇姆和我公布了一項實驗報告,我們發現,看可靠的人照片上的麵孔往往比不可靠的觀察者所看到的要熱情。為什麼會這樣,這是仁慈心的投射呢,還是天真的投射,或是更有效的感知和理解呢?結果如何,仍有待未來的研究。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實驗,以便能使被觀察的麵孔具有已知的熱情或冷靜的水平。然後,我們可以問,那些觀察到或歸屬為更多熱情的觀察者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或者他們對熱情麵孔或冷靜麵孔的判斷是正確的還是有誤的?他們看到的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嗎?他們是在要求自己喜歡他們的所見嗎?

最後說幾句關於存在認知的話。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對現實最純的最有效的觀察和理解,盡管這有待於實驗的檢驗。它是對認識對象的更真確更可靠的認識,因為它最超然、最客觀、最少受到觀察者的願望、畏懼和需要的汙染。它是非幹預的、沒有要求的、最能接受的。在存在認知中,二歧傾向於融合,分類傾向於消失,對象被看作是獨一無二的。

這樣的觀察在自我實現的人身上最容易發現。但我也曾在我所問過的幾乎所有的人中都得到這種觀察和認知的報告,是在他們生活最高潮、最快樂、最完善的時刻做出的。現在,我的觀點是:仔細的研究表明,認識對象變得更個體化、更統一、更整合、更有趣、更豐富多采、更健康。而且它們是同時發生的,並能從任何一方開始。

也就是說,世界變得越完整,人也變得越完整。同樣的,人變得越完整,世界也變得越完整。這是一種動力學相互關係,一種互為因果的關係。一個信息的意義顯然不隻是依賴於它的內容,而且也依賴於人格能夠對它做出反應的程度和範圍。更“深的”含義隻有更“深的”人才能理解。他的個子越高,他能看到的也越多。

正如愛默生所說:“我們是什麼,我們也隻能看到什麼。”但現在我有必要再附加一句:“我們看到的什麼又傾向於使我們相信它是什麼和我們是什麼。”個人和世界之間的溝通關係是一種相互形成和彼此升降的動力學關係,一種我們可以稱之為“可逆的同型”作用。高水平的人才能理解高水平的知識;高水平的環境也傾向於提高人的水平,正如低水平的環境傾向降低人的水平一樣。二者之間會相互影響以便使彼此更相似。這些看法也適用於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係,而且有助於我們理解人怎樣相互幫助和彼此塑造。如果我們認為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實現和喚醒存在價值,我們將會有一種新型的巨大發展。人會變得更堅強、更健康,並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

人本主義教育的目標和內涵

在阿爾杜斯·赫胥黎臨近死亡的日子裏,他正處在一項在科學、宗教和藝術之間做出偉大綜合創造的邊緣。他的許多思想在他最後的小說《島》中有所闡述。雖然《島》作為文學藝術作品不是很重要,但它作為一部討論人能變成什麼樣子的心理著作卻是非常有啟發的。其中教育方麵的思想具有革命性的作用,因為在赫胥黎的理想國中教育體製的目標和我們自己的社會的教育體製有根本的不同。

假如我們看一看我們自己社會中的教育,我們可以看到有兩種分明不同的因素。首先,有壓倒多數的教師、校長、課程設計者、學校督察,讓學生得到在我們工業社會所需要的知識是他們工作的主要目的。這些人不是特別有想象力和創造性的,也不會常常問一問他們為什麼要教授他們所教授的東西。他們主要關心的是效率,即,在盡可能少的時間、費用和人力的情況下,灌輸最大數量的事實給最大可能數量的學生。另一方麵,少數傾向人本主義的教育家把培養較好的人作為目標,用心理學的術語說,就是以自我實現和自我超越為目標。

傳統課堂學習通常有一個不言明的目標——使教師滿意從而得到獎勵。在傳統的課堂上學生很快就意識到,創造性會受到懲罰,死記硬背反而會得到獎賞,因而他們集中注意於教師要他們說些什麼,卻不求對問題的理解。由於課堂學習的中心在行為而不在思想,學生學習的也正是如何行動,同時保持他自己的思想不變。

實際上思想通常起阻礙學習的作用。有了真知灼見,宣傳、灌輸和操作條件作用的效果統統都會消失。讓我們以廣告為例,對於廣告的最簡單的藥劑。你可能在為廣告的閾下效果和動機研究操心,但你所需要的一切主要是為證明某一種牌子的牙膏有臭味,於是你就不會受世界上一切廣告的影響了。

真相對外在學習的破壞性影響的另一個例子是一個心理學班級對教授開的一次玩笑,當這位教授講條件作用時,學生們密謀向他施加條件作用。教授沒有發覺學生的惡作劇,開始越來越多地點頭,到講課快結束時他已在頻頻地點頭了。當學生們告訴這位教授事情的真相時,他立即中止了點頭。自然,此後學生不論怎樣微笑也不能再使他點頭。真相使學習消失了。從這一點出發,我們應該問問自己,有多少課堂學習確實是受到無知支持的,其中又有多少由於真知而被破壞?

學生們已經浸透著外在學習的態度,並會像黑猩猩對撥弄者的技巧做出反應一樣,自然會對分數和考試做出反應。在美國最好的某所大學中,一個男生坐在廣場上讀一本書,他的一個朋友走過他身邊問他為什麼要讀那本沒有被指定的書?讀一本書的唯一理由竟會是它可能帶來外部獎賞。在外在學習的態度包圍中,這樣提問是合乎邏輯的。

為了說明大學教育中內在和外在方麵的差異,舉一個關於厄普頓·辛克萊的故事。辛克萊年輕時發現他攢不夠大學學費,他仔細翻閱了大學學分製規則,發現有這樣的規定:假如學生不能通過一門課,他將得不到這門課的學分,必須以另一門課的學分作為替代;對於這第二門課,學校將不收學費,因為學生已經為他的學分付過一次費了。辛克萊利用這一規定,故意讓每門課都考不及格,結果贏得了自由的教育。

“賺取學位”這一說法概括了側重外在教育的弊端。在傳統的教育範式中,學生投資一定量的小時數(稱為學分),然後便機械般地取得他的學位。大學中所教授的一切知識都有以學分形式標明的“現金價值”,這種價值在所教授的各門課程之間是很少或全無區分的。例如,一學期的籃球訓練正如一學期的法國哲學課一樣賺取同樣的學分。在這種背景下,最後的學位被認為是最具有真實價值的。如果在完成高年級學業前離校將會被社會看成是浪費時間,被父母看成是不小的悲劇。你們都聽到過母親悲泣訴說她的女兒中途輟學的愚蠢行為吧,為什麼她要在高年級時去結婚,白白“浪費”她本來可以得到的教育呢?在大學三年的學習價值已經完全被遺忘了。

在理想的大學中,將不再有學分、學位、必修課。一個人可以學習他想學習的任何東西。一位友人和我曾試將這一理想付諸實行,我們在布蘭代斯大學組織了一係列討論會並稱它為“新生討論會——理智生活入門”。我們宣布:這個課程不設必讀或必寫的作業,也不給學分,學生自己選定討論的課題。並且,我們公開了我們的身份——一個是心理學教授,一個是開業的精神病學家,並且期望通過我們對討論會的說明和我們自己專業興趣的說明能向學生表明誰應該來和誰不該來。參加這個討論會的學生是出於他們的自願,並有至少要對他的成敗承擔一部分責任。在傳統的學校教室裏,情況恰恰與此不同,——那是強製性的,學生總是由於某種原因而不得不進去聽課。

在理想的大學中,任何需要內在教育的人都可以如願以償,因為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學習。學生群可以包括有創造性的、聰明的兒童以及成人;包括低能者也如包括天才一樣(因為甚至低能者也能通過感情和心靈學習)。大學將無所不在,它不再局限於一定建築物和一定時刻,教師將是任何有體會並願與他人交流的人。學習與生命同長,活到老學到老。甚至死亡也能成為一種哲學啟發的、高度教育的體驗。

理想的大學將是一種教育的隱退,使你能試著發現你自己;發現你喜歡什麼,需要什麼;你善於做什麼,不善於做什麼。學生們將選取種種主題,出席種種討論會,雖不敢十分肯定自己應走哪條路,但已在尋找自己的使命,而一旦找到了它,他們能很好地利用他們所受到的技術教育。也可以這樣說,理想大學的主要目標將是自我同一性的發展,同時也是使命的發現。

我們說自我同一性的發展,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找出你的真實願望和特征是什麼,在哪種生活方式中它們能表現出來。你經過學習成為真誠的、忠實的,也就是讓你的行為和言談成為你內在感受真實而自發的表現。我們大多數人已學會避免真誠。你可能正處於一場戰鬥中,你的內髒正因惱怒在激蕩,但假如電話鈴響了,你仍會拿起話筒,親切地應一聲“喂”。真誠是虛偽向零點的下降。

有許多教導真誠的方法。訓練組是一項嚐試,它使你意識到你真正是怎樣的人,你對他人怎樣反應。途徑是給你一個變得誠實的機會,說出你的內部真正在進行什麼活動,而不是掩飾真相或斯文回避。

我們描繪為健康、堅強和鮮明的人,他們在感受內在心靈方麵比普遍人更加靈敏、清晰;他們知道他們需要的是什麼,正如他們清楚自己不需要什麼一樣;他們內在的愛好告訴他們,某種顏色和另一種不協調,他們不需要毛衣,因為它使身上發癢,或膚淺的性關係不能滿足他們的需要。與此相對的一些人恰恰相反,似乎很空虛,失去和他們自身內在信號的接觸。他們吃、喝、拉、撒、睡,都按鍾點安排,而不是接受他們自己身軀的暗示。他們做一切事都以外部標準為根據,從選擇食物(它對你有益)和服裝(它正時興)到價值和倫理判斷(我爸爸說的)都是如此。

我們非常善於使我們的孩子弄不清他們自己的內在呼聲。某個孩子可能說:“我不想喝牛奶。”而他的媽媽卻回答:“為什麼,你知道你需要喝點牛奶。”或者孩子說:“我不喜歡菠菜。”而她告訴他:“我們必須吃菠菜。”有能力察覺來自內部的這些信號是自知的一個重要部分,但做媽媽的卻弄得這些信號混淆不清,這對她的孩子不會有任何益處。她也能很容易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菠菜,但因為如此這般的理由,你無論如何得吃一點。”

有審美能力的人對於色調、外貌的協調、式樣的適宜等等似乎比多數人有更清晰的衝動聲音。同樣,智商高的人對於理解真理、看出這種關係為真、那種關係非真似乎有強有力的衝動聲音,正如有審美能力的人似乎能看出這個領帶適合這件夾克衫而不適合那件一樣。

在兒童中進行了大量關於創造性和高智商之間有何關係的調查研究表明,有創造性的兒童似乎是那些有較強衝動聲音告訴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的兒童。而非創造性的高智商兒童的衝動聲音似乎已經喪失,他們變得遵循常規,總是期待父母或老師給予指導或啟發。

關於倫理和價值問題,健康人也較有清晰的衝動聲音。從某種程度來講,自我實現的人已經超越了他們文化的價值。他們與其說僅僅是某國人不如說是世界公民,首先而且重要的是人類的成員,他們能客觀地看他們的社會,喜歡它的某些方麵,不喜歡另一些方麵。

假如教育的一個終極的目標是自我實現,教育就應該幫助人超越他們自己的文化強加於他們的條件作用而成為世界公民。這裏便有了一個如何才能克服他們的文化的問題。麵對一個年幼的孩子時,你如何才能喚醒他對全人類的同胞意識,以便他長大成人以後能仇視戰爭並盡一切努力避免戰爭呢?教堂和主日學校已經審慎地回避開這項任務,並以向孩子們講授多姿多彩的聖經故事作為替代。

我們的學校和教師應該追求的另一個目標是使命的發現,一個人的命運和歸宿的發現。一部分要理解你是什麼人,一部分要能夠諦聽你內在的聲音,也就是發現你要用你的生命做什麼,發現一個人的自我同一性和發現一個人的事業,或揭示一個人將為之獻身的聖壇,發現一個人的終生事業有點像發現一個人的配偶。

在婚姻方麵,有一個風俗要年輕人“進行實戰”,和許多人接觸,進行一、兩次戀愛,在結婚前或許還要進行一次嚴肅的試婚。這樣,他們才能發現他們在另一性別的成員中喜歡什麼和不喜歡什麼。當他們變得越來越意識到他們自己的需要和願望時,那些非常了解自己的人最終也恰恰能彼此發現並結識。在你尋找你的終生事業時,有時也有非常相似的事情發生。你感覺它很合適,或忽然你發現一天24小時似乎太短了,於是你開始抱怨人生的短促。

在我們的社會中,卻有許多職業顧問根本不懂得人的存在的可能目的,甚至不懂得什麼是對於基本幸福所必需的。所有這一類型的顧問所考慮的隻是社會對航空工程師或牙科醫生的需要。沒有一個人提及,假如你對於你的工作不滿意,你就喪失了自我完成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

概括來講,學校應該幫助孩子們觀察他們自身的內部,並從這種自知中得到一係列價值觀念。但在傳統教育模式的學校中並不講授價值。這可能是從宗教戰爭時代傳遞下來的慣例。在那個時代教會和國家是分立的。統治者認為價值的討論是教會的事,而非教會的學校隻關心其他問題。在嚴重缺乏真正的哲學和訓練有素的教師的情況下,我們的學校不講授價值也許還是一件好事,正如由於同樣的理由不講性教育一樣。

對自己有不同的觀點是人本主義教育哲學所產生的許多結果之一。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概念,幾句話很難說清楚,因為幾個世紀以來,它第一次談到一種內在的本質,談到種族性,談到動物性。這和歐洲存在主義者的看法顯然不同,尤其是薩特的。

薩特認為,人完全是他自己的設計,完全是而且僅僅是他自己專斷的、沒有輔助的意願的產物。在薩特和一切受他影響的人看來,一個人的自我變成了一種專斷的選擇、一種命令式的意誌,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或做什麼事而沒有任何關於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什麼是善、什麼是惡的準則。薩特基本上否認生物學的存在,完全放棄了任何絕對的或至少是任何遍及全人種的價值。這非常接近於使強迫性神經病成為一種生活哲學,其中你能發現我曾稱之為“經驗空虛”的特征——不存在從內部發出的衝動聲音。

美國人本主義心理學家和存在主義精神病學家大都更接近心理動力學家而不是薩特。他們的臨床經驗使他們設想人有一種本質、一種生物的性質、一個物種的成員性質。我們很容易就能說明“揭示”療法能幫助人發現他的自我同一性、他的真實自我,簡單地說,就是他自己的主體生物學,於是,他能進而實現它,“造成他自己”,進行“選擇”。

問題的關鍵在於,人種是唯一的一種物種,它發現自己很難為統一的物種。一隻貓就是一隻貓,似乎沒有什麼問題,這是不難理解的。貓似乎沒有什麼複雜性或矛盾或衝突,沒有跡象渴望成為狗,它們的本能是非常明顯的。但人種卻沒有這種明確的動物本能。我們的生物本質、我們的本能殘餘是微弱而難以捉摸的,而且它們很難把握,那些外在的學習比我們深蘊的衝動更有力量。這些人種中最深部的衝動處在本能幾乎已經完全喪失的場所,它們在那裏是非常微弱的、極端纖細嬌嫩的,若想發現它們隻有深挖,這也就是我說到的內省生物學的所在,生物現象學的所在。

也就是說,尋求自我同一性、尋求自我、尋求自發和自然的必要方法之一:閉上你的眼睛,隔斷噪音,摒除雜念,放下一些事務,完全以一種道家的和承受的方式使自己放鬆。這裏的技術就在於等著瞧會發生什麼事,會想到什麼。這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謂的自由聯想、隨意浮遊,而不是有什麼固定任務的活動。而如果你這樣做取得成功,並懂得怎樣去做,你將會忘記外部世界及其嘈雜聲音,並開始聽到一些微小的纖細的來自內部的衝動聲音,來自你的動物本性的暗示,這些感受不僅來自你的普通的種族本性,而且來自你自己的獨特本性。

這種現象不但有趣而且很矛盾。我一方麵談到揭示或發現你的特質,在全世界發現你和每一個他人的不同之處。另一方麵,我又談到發現你的種族性、你的人性。

正如卡爾·羅傑斯所說:“當我們在尋求我們自己個人的同一性時,進入作為特殊而獨特的自我越深,我們也越能發現整個人的種族,這種情況是怎麼發生的呢?”這會很容易使你想到R·W·愛默生和新英格蘭的先驗論者。發現你的種族性到足夠的深度,這兩方麵將會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懂得如何成為豐滿的人意味著兩種活動同時進行。你在主觀上體驗什麼是你所特有的,你為什麼是你,你的潛能是什麼,你的風格是什麼,你的步調是什麼,你的愛好是什麼,你的價值是什麼,你的身體的趨向如何,你個人的生物因素引你到何處,即你和他人有何不同。在這個過程的同時它又是了解一個人成為像其他人一樣的人意味著什麼,換句話說,也就是了解你和他人有何相似之處。

教人了解生活的可貴也是教育的目標之一。假如生活中沒有歡樂,就不值得生活。很遺憾,許多人從未體驗過歡樂,體驗過那些我們稱之為高峰體驗的全麵肯定生活的極少的時刻。弗洛姆既談到能經常體驗歡樂的樂生者,也談到似乎從未體驗過歡樂時刻的欲死者,這些人對生活的理解是微乎其微的。後者會追逐他們生活中的各式各樣愚蠢的機會,換個方式說,他們為了擺脫自殺的痛苦念頭,他們希望能有一個意外事件來拯救他們。

在逆境下,如在集中營中,有的人認為生活每時每刻都很珍貴,不斷地為求生而鬥爭,而另一些人卻任自己毫無抵抗地走向死亡。我們研究發現,隻要你能給那些進行局部自殺的吸毒上癮者提供某種有意義的生活作為替代,他們放棄吸毒是很容易的。心理學家曾把酗酒者描繪為極度沮喪、厭煩生活的人。他們形容這些人的生存為一種無盡頭的平板經曆,沒有任何高潮和低穀。柯林·威爾遜在他的著作《新存在主義導論》中指出,生活必須有意義,必須充滿高度緊張的時刻才能肯定生活使它有價值。不然,死的願望就可以理解了,因為誰甘願忍受無盡無休的痛苦或煩惱?

我們知道兒童也有高峰體驗,這在童年期是很常見的。我們也知道,傳統的學校製度是一種壓碎高峰體驗、禁止它們出現的極端有效的工具。在教室中,老師很難容忍兒童歡娛的景象,而且他們不是自然地尊重兒童。自然,一間教室坐滿35個孩子又要在一定時間內教完一節課,這種傳統的模式會強迫教師比她教學生學習體驗一種歡樂感時更注意秩序和安靜。但一些官方的教育哲學和師範學院似乎由此得出一個不言自明的想法:一個孩子過得快活是危險的。要知道,甚至學習閱讀、減法和乘法這樣的困難任務(在工業化社會中是必須的)也能弄得很有吸引力並成為一種樂趣。

幼兒園教育能做些什麼來對抗死的願望,小學一年級能做些什麼來增強生的願望呢?也許它們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是讓孩子得到一種成就感。兒童在幫助某一比他們自己幼弱的孩子完成某件事時能得到很大的滿足。不加管轄和約束能使兒童的創造性受到鼓勵。由於兒童模仿老師的態度,老師能受到鼓勵變成一個歡樂的、自我實現的人。父母把他們自己歪曲的行為模式傳遞給孩子,但假如教師的行為較健康、較堅強,孩子將轉而模仿教師。

如何才能實現理想式教育呢?首先,不像作為講課者、條件者、強化者和老板的教師的流行模式,道家的輔導者或教師是承受型的而非幹擾的。

我有一次曾聽說,在拳擊界有一個年輕人,他自己覺得很不錯並想當一名拳擊手,到體育館找到一位負責人說:“我希望當一名職業運動員,願列入您的門下,我願受您管教。”在拳擊界,那時要做的事是試試他。好的經理會挑選出一位職業拳擊手並說:“領他去拳擊場,和他打幾個回合,讓我們看看他的能耐如何。讓他把他的本事全使出來。”假如證明這位拳擊手有希望,是一個“天生的”材料,好的經理就會接收他並訓練他,看他是否能成為一位拳擊家,一位更好的拳擊家。

換句話說,他認為他的風格是一種天賦,是給定的,他隻能在給定的風格上建造他的未來。他不是一切都從頭來過,他也不會讓新生忘掉他已經懂得的,完全按一種新的模式來練習,那等於說,“忘掉你的身體類型”或“忘掉你的所長”。他承認他的現狀並依據他自己的才能把他培育成一位他有可能成為的最佳拳擊家。

我深深感覺這是能夠使很多教育界起作用的方式。假如我們要成為輔助者、顧問、教師、引導者或心理治療家,我們就必須接受有關的人並幫助他理解他已經成為何種類型的人,他的風格是什麼,他的能力傾向如何,他適於幹什麼,不適於幹什麼,我們建造的基礎是什麼,他的有價值的原材料是什麼,有價值的潛能是什麼,我們造成一種接受他的本性的氣氛,使他的壓力減弱甚至消失,使畏懼、焦慮和防禦降到最低的程度。關鍵的問題是,我們要關心他,欣賞他和他的成長和自我實現。

所有這些聽起來都很像羅傑斯派的醫師,他的“無條件的積極關懷”,他的和諧一致論,他的開放和他的照顧。的確,現在已有證據表明這能“使他顯露出來”,使他有所表現,有所動作,有所嚐試,甚至出錯;讓他自己為人所見。在這一點上的適當反饋,如在訓練小組或基本的交朋友小組或非指示谘詢中常見的那樣,能幫助他發現他是怎樣的人。我們必須懂得珍視兒童在學校中的“鬧劇”——他的狂想、入迷,他瞠目結舌的驚訝,他如醉如癡的熱情。至少,我們以欣賞他衝淡的狂喜,他的“興趣”,他的業餘癖好等等。這些對發展有很大的助益。特別是能引向艱苦作業——堅持不懈的、全神貫注的、富有成果的、有教育意義的作業。

相反,我覺得也可以設想高峰體驗、敬畏、神秘、驚奇或完美成就的體驗都是學習的目標和獎賞,既是它的開端也是它的終局。假如這對於偉大的曆史學家、數學家、科學家、音樂家、哲學家等等是真實的,我們也不應該試著把這些研究擴大為兒童的高峰體驗的來源,這顯然已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了。

我在此有必要指出一點,我所得到的支持這些提示的有限知識和經驗大都來自聰明的有創造力的兒童而不是遲鈍的或被剝奪基本權利的或病態的兒童。但我也應該說明,我在辛那儂社區中、訓練組中、Y理論企業中、伊薩冷型教育中心中、格羅夫型幻覺劑研究中、萊因型精神病患者研究中,所得到的有關這些被認為前途無望的成年人的經驗和其他這一類經驗,已經告訴我絕不要事先就把任何人一筆勾銷。

內在教育的另一個重要目的要看到兒童的基本心理需要得到滿足。如果兒童的安全、歸屬、愛和尊重等需要得不到滿足,他是不能達到自我實現的。用心理學的術語來講,兒童這時沒有焦慮,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可愛的,知道他屬於這個世界,有人尊重他,需要他。在辛那儂的大部分吸毒者都曾提到,他們經曆過一種幾乎缺乏任何需要滿足的生活。辛那儂社區裏能創造一種氣氛使他們覺得似乎自己是4歲的孩子,然後讓他們慢慢地在這種氣氛中長大,在那裏他們的基本需要能夠一一得到滿足。

教育的另一個目的是使意識保持清新,使我們能不斷地覺察到生活的美妙無窮。在傳統的教育文化中,我們往往變得失去敏感,以致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勞拉·赫胥黎有一個小巧的立方形放大鏡,你能插入一朵小花,然後觀看立方鏡各邊的光線在花朵上的變化。注視片刻以後,觀察者能忘懷一切並由此引起幻覺體驗,似乎在觀看一件東西的絕對具體的方麵和它存在的美妙。保持日常體驗清新的極佳方法是想象你就要死去,或和你朝夕相處的別的什麼人就要死去。

假如死亡真正威脅到你,你會以不同的方式觀察事物,比你平常更密切地注意一切。假如你知道某人就要死了,你絕不會不帶我們經驗中常有的那種漫不經心的專斷本質去看他,你會更集中注意且更親切地看他。你必須向定型傾向作戰,絕不要讓你自己以慣例態度對待任何事情。從根本上說,不論是曆史、數學或哲學課,最好的教育方法都在於讓學生意識到其中的美。我們有必要教我們的孩子領會統一與和諧,領會禪宗的體驗,能夠同時看到短暫和永恒,能夠在同一個對象中看到聖潔和褻瀆。

再一次強調,控製我們的衝動是很有必要的。弗洛伊德治療過分壓抑者的日子早已過去,我們麵臨的問題恰好相反,是每一種衝動都迫不及待地表現出來。但請注意,這裏的控製並不是指過分壓抑或無限度地壓抑。達到自我實現的人有一套阿波羅式的控製係統,使控製和滿足在一起發生作用,使滿足帶來更大的愉快。例如,他們知道,假如你坐在一張擺滿美食的整潔桌前吃東西那將更為愜意,盡管準備烹調和收拾桌子要有更多的控製。在性欲方麵,也有類似的問題。

理想教育的任務之一是超越虛假問題,並力求解決嚴肅的存在生活問題。一切神經症問題都是虛假問題,邪惡和痛苦的問題才是最真實的,每一個人或遲或早都必須正視。是否有可能通過受苦達到高峰體驗呢?我們曾發現,高峰體驗含有兩種成分,一種是感情的歡樂,一種是理智的啟示。兩者並不一定要同時出現。例如,性高潮在情感上可以是極為滿意的,但不會以任何方式給人以啟發。麵臨痛苦和死亡時,可以產生一種非歡樂的啟示,如瑪加尼塔·拉斯基的著作《歡樂》中所指出的那樣。

我們有大量研究資料討論死亡心理,而且我們也確實從中發現,有些人臨近死亡時確能體驗到啟示,得到哲學的卓識。赫胥黎在他的著作《島》中,舉例闡明一個人如何帶著和解和承受的心情死去,而不是以一種不莊嚴的方式被人世拋棄。

學習如何能成為一個好的選擇者是內在教育的另一個側麵,你能教你自己進行選擇。你麵前放著兩杯葡萄酒,一杯廉價的,一杯昂貴的,看你喜歡哪一杯。你是否能閉上眼睛分辨兩種牌子的香煙有何不同。假如你不能分辨,也就沒有什麼不同了。我曾發現我能分辨好壞葡萄酒,因此我寧願多花錢買好葡萄酒。另一方麵,我分不出鬆子酒的優劣,因此我總是愛買便宜的鬆子酒。既然分不出優劣,你何必再分呢?

所謂的自我實現是什麼?我們希望理想的教育製度造就的心理特征是什麼呢?達到自我實現的人有良好的心理健康狀態,他的基本需要已經得到滿足,那麼,是什麼動機驅使他變成如此忙碌而勝任的人呢?一個原因是,所有自我實現者都有一個他們信仰的事業,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們為之獻身的使命。當他們說“我的工作”時,指的就是他們生活中的使命。假如你問一位自我實現的律師他為什麼進入法律界,什麼東西能補償那許多繁瑣事務的勞累,他最終會這樣向你訴說:“原因很簡單,我一看見有什麼人捉弄另一個人,氣就不打一處來。那是不公平的。”公平對於他是終極價值,他說不出他如此重視公平的原因,正像一位藝術家說不出他為什麼美一樣。

也就是說,自我實現的人之所以會做他們所做的事,似乎是為了終極價值的原故才那樣做,這些終極價值似乎又是為了捍衛一些具有內有價值的原則。他們保護並熱愛這價值,假如這些價值受到威脅,會惹得他們惱怒,激發他們行動,並往往做出自我犧牲。這些價值對於自我實現的人不是抽象的;它們是自我實現的人的一部分,正如他們的骨骼和血管一樣。永恒的真實、存在價值、純真和完美不斷地激勵著自我實現的人。他們越過了兩極,力圖看到潛伏的渾一,他們力圖整合一切,使它內容更豐富。

接下來要問的一個問題:這些價值是類似本能的嗎?是生命體中固有的嗎?就像對愛的需要或對維生素D的需要是生命體中固有的那樣?假如你從你的食譜中排除所有的維生素D,你身體的機能將因此而減弱、甚至會導致死亡。

依此推斷,我們也可以說愛也是一種需要。假如你剝奪了你的孩子們的所有的愛,那會殺死他們。醫護人員已經懂得,得不到愛的嬰兒會由於感冒而夭折。我們對真理的需要也是如此嗎?我發現假如我被剝奪了真理,我會得一種古怪病——我好似患妄想狂一樣,不相信任何人,懷疑每一件事,尋求每一事件的暗含意義。這種頑固的不信任肯定是一種心理疾病。因此,真理的剝奪會導致一種病態——一種超越性病態。超越性病態是由於一種存在價值被剝奪而引起的疾病。

美的剝奪也能引起疾病。審美方麵非常敏感的人在醜的環境中會變得抑鬱不安。那很可能會導致很多不良症狀,例如,頭痛、精神低落等等。

我做過一係列實驗證明美的和醜的環境對人的影響。當被試者在一間醜陋的屋子裏判斷所看到的人麵照片時,他們會認為這些人是精神病、妄想狂患者或危險人物,這表明在醜的環境中人的麵孔並由此推及人本身看起來也不好。當然,醜對你的影響有多大,依賴於你的敏感和你能不能較容易地使注意力從令人不快的刺激物轉移開。進一步看,生活在一種不合意的環境中和齷齪的人在一起是一種致病的因素。假如你與美的和正派的人相處,你會發現你的精神較好,自己也隨著提高。

公正是另一種存在價值。曆史曾提出大量事例說明,當人們長期被剝奪了公正時會發生什麼事。在海地,人們弄得對每一件事都懷疑,人與人之間彼此都不互相信任,認為一切的背後都隱匿著陰謀。

我對虛無的超越性病態非常感興趣。我曾遇見過許多年輕人,他們的基本需要已經得到滿足,他們正在有效地運用他們的能力,而且他們沒有任何明顯的心理病兆,所有條件顯示他們能達到自我實現。

但他們受到了破壞和幹擾。他們懷疑任何存在價值,包括人過30都會擁護的一切價值,並認為真理、善良、熱愛等一類字眼完全是空洞的陳詞濫調,甚至他們對於自己是否有能力麵對未來的世界喪失了信念,於是,他們能夠做的一切僅限於以一種毫無意義和破壞的方式表示抗議而已。假如你沒有價值生命,你可能不致成為神經症患者,但因為你和實在的關係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歪曲和擾亂,所以你會受到認識病和心靈病的侵襲。

假如存在價值像維生素和愛一樣不可缺少,又假如它們的缺失能使你生病,那麼,人們談論了幾千年的宗教的或柏拉圖式的或理性的生活似乎便成為人性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人是由許多層次的需要構成的,層次係統的基部是生物性需要,頂部是精神性需要。和生物性需要不同,存在價值本身以及它們彼此之間是沒有高低層次的。

一種存在價值和另一種是同樣重要的,每一種都能依據其他各種予以說明。例如,真必須是完善的、美的、內容豐富的,而且是十分奇特;在奧林匹斯山神傳說的意義上,它還必須是愛開玩笑的。美必須是真的、善的、內容豐富的等等。

假如存在價值能依據彼此的概念互相說明,我們將能依據因素分析原理得知,有某種一般因素在所有這些存在價值的背後——用統計術語說,有一個G因素。存在價值不是一堆互相分離的碎玻璃,而是一塊寶石的不同側麵。獻身於真理的科學家和獻身於公正的律師兩者都是獻身於同一使命,他們每一位都已經發現,一般價值中最適合他的那一側麵就是在他的終身事業中所利用的那一麵。

存在價值的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能超越許多二歧式,如自私和不自私,靈與肉,宗教和世俗等等。假如你在做你所熱愛的工作,獻身於你最崇尚的價值,你會成為盡可能“自私的”而同時又成為不自私和利他的。假如你已經把真理作為你內心最珍貴的價值,就像它是你的血液一樣成為你的一部分,那麼,假如你聽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有一種謊言流傳,你就會如芒刺在背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從這種意義上講,你自身的邊界將遠遠超出你個人私利的範圍而包容整個世界。

接著我們討論“宗教”和“世俗”的二歧式。我在童年接受的宗教儀式似乎非常可笑,它使我對宗教完全失去興趣並毫無“尋找上帝”的念頭。但我的宗教界朋友,至少那些已經超越類似把上帝看成又有皮膚又有胡須那種認識水平的人,卻像我談論存在價值一樣談論上帝。超越的神學家認為頭等重要的問題已經成為這樣的問題——如宇宙的意義,宇宙是否有一個發展的方向等等。宗教傳統的本質是追求完善,揭示價值信奉。許多宗教團體開始公開宣稱,宗教的外部裝飾和標誌,如禮拜五不吃肉等等,是不重要的,甚至有害,因為這會混淆視聽,使人忽略宗教的真諦。

由於享受並獻身於存在價值的人使他們基本需要的滿足成為神聖的,因此他們也更能享受這種滿足。對於那些能從存在價值的角度也如從需要滿足的角度一樣彼此相待的愛侶,性交也能變成一種神聖的儀式。要體驗精神生活,無須在高山上打坐10年。隻要能在一定程度上認知存在價值,就能使肉體和它的一切欲望成為神聖的。

如果我們認為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實現和喚醒存在價值,我們將會有一種新型的巨大發展。人會變得更堅強、更健康,並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他們自己的命運。對自己的生活承擔更大的責任,有一套合理的價值指導自己的選擇,人會主動地改造他們在其中生活的社會。趨向心理健康的運動也是趨向精神安寧和社會和諧的運動。假如教育做不到這一點,它就如同垃圾一般無用。教育的目的就是使人學會成長,學習向哪裏成長,學習分辨好壞,學習分辨合意和不合意,學習選擇什麼和不選擇什麼。

高峰體驗的學習動力

假如你隨意挑出一本討論學習心理學的教科書,據我看,它的大半內容都會不切“人本主義”主題。大部分這樣的書都會說學習是聯想的獲得,是技巧和能力的獲得;對於人的性格,那是外部的而不是內在固有的東西,對於人的人格和人自身也是如此。揀起錢幣或鑰匙或財物或諸如此類的什麼東西,也像揀起強化物和條件反射一樣,那在某種很深刻的意義上看是很容易消耗掉的。你獲得了一種條件反射,那又有什麼關係;假如我對一個蜂音器的響聲的反應是流口水然後這又消失了,事實上對於我什麼也沒有發生;我沒有喪失任何重要的東西,不論什麼。我們幾乎可以說,這些大本的討論學習心理學的書沒有多少重要性,至少對於人的核心、人的靈魂、人的本質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