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練習投彈，這些民兵一般都膂力大，平時比賽甩石頭，看誰甩得遠；在河灘上打水漂，看誰打的水漂多。真甩手榴彈時大都不得要領。開頭甩的是假彈，有的把手榴彈扔到腦後去了。因為是假的，大家也不當一回事，隻笑笑就完了。
時間已經深冬，看看就要下雪了。公社決定盡快結束這次冬訓。選擇在一個山窪空地投真彈，而且前低後高，減少投彈的危險。王部長親自做了示範，把要領講解了幾遍，講得很清楚。做好投彈準備後，再拉線，拉線後手榴彈冒煙不要怕，要在心裏數“一、二、三”，再盡最大的力氣擲出去。如果不在手裏停三秒鍾，投到敵人那裏，敵人可以把它再投過來。說歸說，大部分人都聽清楚了，無奈白狗無論聽什麼，總是一隻耳朵進另一隻耳朵出，什麼都沒記住。
選了個大好晴天，在原來打靶的山窪裏投彈。一個個都按王部長教的操作規程投彈。輪到白狗時，他做了很大的準備，叉開兩腳，高高地挽起褲腿，抓起手榴彈就要丟。教官告訴他，這是實彈，要拉出彈尾的導火線後才能丟。白狗於是拉出導火線，彈柄上放出一溜白煙，慌忙把彈舉到頭頂，剛舉上去，手柄的白煙直往手心裏鑽，嚇得他手一鬆，手榴彈就掉在腳後跟。他傻了眼，眼看著那嗤嗤的白煙直往外冒，不知道該怎麼辦。旁邊的民兵急得大叫，要他趕快抓起來扔出去。他哪裏敢抓？其他的民兵也不敢上前，眼看一場事故就要發生。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矯健的身影衝上前，抬腿就把手榴彈踢了出去，隨即轟隆一聲，爆炸聲在不遠處響起。王部長忙喊“臥倒”，等硝煙散盡，清點人數，個個完好，沒人受傷。大家齊聲罵白狗死癩皮狗，害得大家差點送命。如果不是王部長動作快，今天不知後果如何。
基幹民兵每天都軍訓，晚上組織學政治。他們都統一住在小學的禮堂樓上。白天出外操練，晚上回來，幾十個人蹲在大隊廚房生起火，圍在一起。隻有一個人念《毛著》，其餘的人洗耳恭聽。其實他們並沒養成聽課的習慣。大部分人抽煙吹牛，燒水嗑瓜子，幹什麼的都有。裏麵煙火繚繞，嘰嘰喳喳。
一盞煤油燈擺在桌上，曹庫青念《毛著》，有很多字不認識，結結巴巴。他開一百次會念一百次《毛著》，一百次念不通。旁邊人都在替他用力，說：唉紮，加油！每當他念白字，句子念不斷時，就有人說：不要打石灰，找雙筷子把它夾出去，找把鋸子把它鋸斷！好在他聽慣了，也不計較，照念下去。
我們常常跑去看熱鬧，有時也羨慕他們是黨的依靠力量，他們也羨慕我們自由。農村沒有什麼文娛活動，一年難得看幾次電影，公社組織演樣板戲，演來演去就是那八出樣板戲。曆史割斷了，文化傳統割斷了，難得找到一本書看，我們每晚上就到社員家去串門，消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