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上小孩三五成群在倉庫前曬穀坪玩，看到鼎鼎大名的根書記和一個女人進了會議室，關了門，就好奇，跑到門邊去看。看不到就聽，模模糊糊聽到：
你男人對你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天天做工吃飯，吃飯做工！
我要和你好，行嗎？
你是大書記，我是四類分子！
我給你脫四類分子帽！
你騙我，脫帽要公社批準！
我給你辦手續！
六隊潘三爺脫了四類分子帽，不又帶上了？
誰叫他端午節到船上去打鼓，你又不打鼓！
說著就一雙手伸到桂花衣服裏去，一把抱住別花就往條凳上摁。門外聽壁角的孩子有幾個懂事了，聽到裏麵好一陣沒說話了，就好奇，用力把門一推，門不開。根球兩人壓在凳子上。桂花一驚，兩人一起滾到地上。勿忙擼上褲子，一頭黑發糊亂地罩住臉就往門外衝，把門口的小孩撥得兩邊倒。有的小孩眼尖，一眼就認出是誰，接連幾聲大叫：桂花，桂花，是桂花！
根球畢竟是老手，扣上衣服，把大背頭往後一攏，猛唬小孩：我剛才打四類分子，你們叫什麼！於是不慌不忙提著《毛主席語錄》袋揚長而去。
事後，各隊就流傳著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故事。根兒於是有點縮手，就停止了思想工作。事情傳到味精耳裏，就變得有聲有色。院子裏的男女老少都端著碗在石板街上吃飯吹牛，味精引用凸砣的話說：上級派我專門來搞婦女——工作的，首先抓住上麵兩點，然後深入下去，關鍵就在這裏，要做深入細致的工作——
楊五娘也是個稀談鬼，快樂婆，她不管頭上戴著四類分子帽子，一點也不顧忌，接著說：一條牛拐子伸到你嘴裏，做深入細致的工作——大家都笑起來。
味精不在乎，說：別打岔——然後學著根球，左手放在後背，兩眼向天，右手時而抹一下大背頭，繼續說：昨夜搞了一晚——還沒搞徹底——
楊五娘又接過來說：那砍腦殼的一輩子要在肉窩裏打住，做一輩子味死鬼！
院子裏響起一片笑聲。
有人問：根兒那條鳥梢蛇是不是在你那肉窩裏打住？
楊五娘說：他敢，他以為頭上插了幾根野雞毛，就敢在我麵前動手動腳？看我敢不敢擰下他那個鴉屁煙砣砣——我這條命反正不值錢，一命抵一命，不虧！
眾人對楊五娘豎起大姆指，說：好角色！
味精隨著編起幾句順口溜，用湘南山歌唱起來：
包菜頭，八字大，
大家雙搶，他穿鞋襪；
社員累掉一層皮，
他手打洋傘來檢查；
百葉肚藏的餿主意，
專找婦女來談話；
他本隊女人全嗅遍，
又嗅二隊何桂花；
他生來不是愛吃飯，
而是吃草來長大；
他祖宗墳山出了氣，
養出他這個屎粑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