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的排在人字壩向著車籠飛奔的時候,春兒才知道進了死胡同,兩人急忙靠壩,哪裏靠得住?春兒急中生智,帶著排的纜繩往壩上跳去。太遠,隻落在水裏,緊遊兩步,剛抓住一個壩樁想栓繩。衝鋒一般向前狂奔的木排又把人拉進河裏。幾次奮鬥,都沒成功。眼看就要衝進車籠!一個猛浪把春兒打到壩基柳樹邊,救星就是這棵柳樹。說時遲,那時快,春兒急速把纜繩在柳樹上纏了一圈再拉緊,爬上壩麵再纏幾圈,然後栓牢。狂奔的木排無可奈何地打了一個倒轉,排山倒海的“哐當”一聲靠岸了。好險,隻差一粒米就進了水晶宮!驚魂稍定,他倆施出了絕招。用牙齒咬開纜繩疙瘩,用卵石把紮排的竹攬粗藤一根根捶斷,把木排拆開,把鬆條一棵棵從車籠裏洗出去。最後他們跳到壩下抱住兩棵鬆條栓成一副簡易木排,沿途搜索散失在岸邊草叢岩穴裏的鬆條,順流而下。
現實中的神話故事!好久,我還在想著春兒和龍王爺搏鬥的情景。我們雖然在河邊混了十幾年,這樣認真地在江河險灘漂流拚搏,還是第一次。我上了生動的人生一課。似乎悟到了,人生旅程的艱險和需要的頑強,不正是如此?
生活處處是學問,不關大局關小局。
十二條龍頭向前奮進,十二麵紅旗在船頭晃動,船後十二條白色波紋像十二個彗星,十二個鼓手就是十二條船的指揮。三百個水手像三百個機器人統一動作,三百條橈一齊舉起,一齊劃動,船像箭一樣向前飛去。
大家一齊唱著自填的《三一八》,唱得淚流滿麵,都無法控製自己的閘門,號啕大哭起來,哭也像唱,唱也像哭,大家哭成了一團。
知青們雖敗猶榮,即做善事又做惡事。都說知青裏有善人有惡人,惹不得。
過完小端午,隊上就籌劃大端午劃龍舟的事。連日大雨,正好漲端午水。大家情緒很高,你出一鬥米,我出一鬥豆,有的出肉出酒,有的出現金,支助隊上劃龍舟。不久就把船租來了。把倉樓上的橈拿出來,白天生產,晚上練習劃船。在月光下,鑼鼓齊鳴。隊長親自掌舵,把我們兩人也選進去,說我們是出山虎,練習一下準行。
剛下鄉,除了勞動的苦和累,沒別的什麼顧慮。前途、理想,一切拋在腦後,隻管修地球。我們好象不是生活的加入者,隻是社會的旁觀者,專看別人唱戲。我們是喜歡快樂的人,隊長要我們參加,還猶豫什麼?
龍舟就是本地運載貨物的劃子船。把船上的烏蓬搬掉,把船麵的船板掀掉,隻留幾張架板,上麵放一麵大鼓,四個敲鑼鼓的人站上麵,倉底兩邊各站著十二個劃漿人。船頭插著一個木雕長頸龍頭,龍頸上伏著一個人一邊劃一邊負責龍船拐彎掉頭,龍尾一人掌舵。還有一人專用戽鬥向外舀水,這三十二人就是一個整體。打鼓的人是全船總指揮,一邊打鼓一邊喊號子。號子喊得快,兩旁劃橈的人就劃得快。號子喊得簡潔堅決,兩邊的橈就劃得整齊有力。每條船上劃橈的人數相等,當幾條龍船競爭時,就看哪條船上劃橈的動作整齊有力,先到達目標地,就得頭彩。
小時候看龍舟賽,羨慕那劃船人姿態優美,動作整齊,瀟灑自如。如今自己側身斜伏著船幫上,低頭彎腰,用膝蓋抵著船邊,雙手抓緊橈頭,用力劃下去。橈吃水越深,用的勁就越大,船走得越快。所有的橈一樣長短,吃水要一樣深。誰不用力,吃水淺,手就抬得高。起橈晚,就是用力不夠,動作就不整齊。橈入水時人彎腰,橈出水時人抬頭。全船二十五支橈一齊入水,一齊出水。二十五個人一齊彎腰,一齊抬頭,整齊劃一。誰都不能破壞這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