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的拚搏1(2 / 2)

兩個星期後,二十幾副木筏在沙灘上成一線排開。當地人叫木筏為木排,每副排上前有棹,後有舵,順流而下,不需要槳,都配有兩根篙杆。

我第一次領略放木排的滋味。那驚險,那逸情,那果敢,那魄力,隻有身臨其境才領略得到,特別是在山區的河灘。

趁著還沒漲端午水,隊上要選蚌吉日去送筏。前一段晴了好久,因為要收麥,沒來得及送筏。現在天氣已轉陰,一下雨就不是一兩天,南方的雨季時間長,每年端午節漲端午水,就要發洪水,木筏不僅運不走,還怕被洪水衝走。隊長要梓二爺選日子,必須吉利平安。

梓二爺掐指一算,就皺了眉頭,這幾天日子不好,很傷腦筋。他用左手拇指在幾個指頭上點來點去,口中念念有詞:“建除滿平、定執破危、成收開閉”,“除危定執是黃道,建滿平收是黑道,閉破不利成開好”。他說,碰上黃道吉日這天,二十八宿值日的那個星宿又不好。比如前兩天天氣晴和,但日子是閉日、建日,是黑道,輪到除日雖是黃道,二十八宿是昂日雞值日。書雲:“昂日造作進田牛,埋葬官非永不休;開門定遭災禍愁,婚姻嫁娶兩人憂”。這天萬萬不行。

接下來這天,是畢月烏值日。書雲:“畢星修造進牛田,蠶桑大熟永豐年;門戶相逢富貴全,婚姻完美子孫賢”。星宿主吉,卻是滿日,是黑道。

再接下來是平日,還是黑道,況且是嘴火猴值日:“嘴星造作遭宮刑,埋葬不久全家傾;三青凶兆皆由此,財產金銀全去消”。這天萬萬要不得。

再接下來是定日,是黃道,星宿是“參水猿”,這天雖是吉日,但有好有壞。書雲:“參星造作旺堪誇,文星拱照放光華;放水開門皆吉利,埋葬婚姻主破家”。這後一句很令人擔憂。

再下一天,是“執日”黃道。星宿是“井水犴”,屬“姚期”。書雲:“井星造作旺田蠶,金榜題名列前銜;埋葬須防警去死,開門相見有錢男。”這一天比前一天好。

社員說:這天不要緊,我們是放排,不是婚姻埋葬紅白喜事,不受它限製,小心自然幹什麼都要小心,大家放在心上就是。

梓二爺補充說:這天也可以,三王值日,一切災禍可免。天王是‘顯星’,地王是‘曲星’,人王是‘傳星’。這天是‘傳星’人王值日,就是‘文曲星’值日,也就是‘紫微星’值日,什麼災禍都不怕!

於是大家一致讚同。日子定下了,全隊人就等這一天。誰知一等等出了雨,天上陰沉沉的,日子還沒出梅,下起了鵝毛細雨,給放排帶來幾分雄壯。

聽了他們這一番議論,我如墜入雲霧之中,看來這看日子的學問還有點艱深。這也是一種學問。後來我一直向梓二爺請教,他一再點撥,我也隻學了點皮毛。

沿河壩多彎多灘多,放木排既要有體力,又懂水性。我和濤濤自告奮勇,頂替了一個自稱牙齒痛和一個拉肚子的人。

南江發源於廣西。早在三國時就得名,到宋朝時,縣改為現在的縣名,江名沒改,一直沿用至今。整條河從崇山峻嶺中蜿蜒而出,有時文靜如少女,有時奔騰如蛟龍。在這條河上放排,真是一次動人心魄的旅遊。

清晨,天下著牛毛細雨,大家全然不顧。隻要日子好,那怕下刀子,自然有吉人保佑。二十幾副木排停靠在碼頭下遊的沙洲邊。四十幾個精壯勞力來到沙灘上,個個摩拳擦掌,象出征的勇士。二十幾副木排解纜待發,每副排上兩個人,每個熟手帶一個生手。隊長清點了人數和應帶的工具,一聲令下,大家一齊跳上排,解開纜繩調好棹,用竹篙往岸上一撐,木排緩緩向江心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