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求寸進成錦繡
——張曉晴
風寒雨冷,我完全提不起興趣開車爬上蜿蜒的山道去女兒卡珞琳家裏。但她苦苦相邀,一定要我去山頂看些東西。
於是,雖然老大不願意,我還是踏上了上山的兩小時旅程。一路上白霧茫茫,如紗如帳。到了將近山頂看到霧有多濃的時候,要折回已經晚了。“無論什麼,都不值得我走這一遭,”我一麵想,一麵在險惡的公路上磨蹭前進。
“吃過午飯,霧一散,我就下山回去了,”我一到女兒家門就說。
“但你得先載我上車房取車,”卡珞琳說,“這個總沒問題吧?”
“有多遠?”我問。
“大約三分鍾車程,”她說,“我開車吧,我習慣霧裏行車了。”
汽車在山道上走了十分鍾,我有點擔心了,望著女兒說:“剛才你說三分鍾的。”
她咧嘴笑道:“我兜了圈子。”
我們轉入一條狹路停下來,下了車,沿著鋪滿幹枯鬆針的小徑走,一路上綠森森巨鬆矗立。那寧靜氣氛漸漸滲透我的心靈。
我們轉過一個拐角——我猛然停步,失聲驚歎。
由山頂向下綿延幾英畝,溝壑山穀之間處處都是盛放的水仙,五彩繽紛,有淡得無可再淡的象牙白色,有深得無可再深的檸檬黃色,有鮮豔得無以複加的鮭魚紅色,變化多端,燦爛如錦繡,恍似太陽金光流溢,把山坡染得輝煌奪目。
而在這片錦繡中央,一大叢風信子隨風起伏,恰似一匹紫色瀑布。此外,還有珊瑚色的鬱金香錯落其中。
這半山錦花繡草似乎還恐未夠醉人,喚來了一群西部藍知更鳥,在水仙花上翩躚戲耍,紅的胸,藍的翅,活像紛披的寶石。
一連串問題在我心裏勃然而生:這滿目琳琅,是誰創造的?為的是什麼?憑的是什麼?
我們走近那片土地中央的房子,所見景象足以回答你也在問的問題。
第一個答案:一個女人,兩隻手,兩條腿,頭腦簡單。第二個答案:一次植一顆。第三個答案:始於一九五八年。
開車回家的時候,山頂所見依然令我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就那樣一次植一顆球莖,她把世界改造了,”我良久才說,“她是在將近四十年前開始種植的,那時大概還沒有完整計劃。難得她持之以恒。”
我嘖嘖驚歎,不能自已。“試想,假如我有一個意念,努力圖成,日求寸進,會有怎樣的成就?”
卡珞琳斜眼望著我,麵帶微笑。“從明天起吧,”她說,“不過,從今天起更好。”
我構想我能達到的境界,我能成為什麼樣的選手。我深知我的目標,我集中精力,到達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