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天瑞十八年臘八,文德後駕崩。上痛悲不已,遷怒太醫院,斬醫者百餘人。舉朝惶恐。

塞外的臘八呈現的是一片寒氣。鵝毛大雪下得紛紛揚揚,風鼓吹著遍天卷地的雪肆虐在白草上。漫無目的的,混沌夾雜的雪與風一路向前開辟。前方是一片密集的建築,統一方正的布局,統一的暗灰色屋瓦與白漆的外觀,緊致而有序地聚集在一起。整個建築群的規模也已經不小了。在這一片早已被風雪所覆蓋的半草原半荒原的土地上,這一群建築無疑十分突兀。特別是圍繞著的那一圈土黃色的、高而厚的城牆。細細看去,城牆並非是黃土堆砌的,是一塊塊光滑的大石嚴和密縫築造的,隻是塞外風沙大,城牆上布了一層厚厚的黃沙。

這便是嚓科爾城了。

嚓科爾城是塞外的一座重鎮。雖外貌普通,但若是細心研究,也不難看出這城布置得是如何得玄妙。

小城的中央,是規模最大的府邸。兩隻石刻的雄獅栩栩如生地端坐在階下,漢白玉特有的光澤在石獅周圍若隱若現,朱漆的大門上一雙銅獅門扣沉穩地把守著,乳釘泛著端莊的金光,墨黑的八根大柱穩穩地擎起這厚重的宅門,一種穩重而高貴的氣息充斥著空氣,順著長柱向上看去,烏木匾額上金筆題了四個大字:晉親王府。

已經入夜了。半輪月還掛在天邊。幽幽的銀白色的冷光靜悄悄地撒在城內。城中的人都已各自回家安息了。隱秘的月光襯著這灰瓦白牆透出的寒意被風攜帶著愈吹愈濃。城外荒原上或斷或續的孤狼哀鳴更給這已垂下夜幕的城池增添幾許陰森。

晉王府的書房,透過薄薄的窗戶紙,屋內火盆所映射出紅光清晰可見。火盆中的炭劈劈啪啪地燒著,時而濺出幾朵火星。屋內是很暖和的。燈罩下燭發出的光被緩和得十分柔順。十盞長燈的光已足以將這屋照得亮堂堂的。

火盆邊圍坐著一群人。其中,有一個人,如墨般的長袍順和妥貼地束緊了身子,腳蹬一雙黑貂靴,腰環一條白玉帶,佩刀、掛飾都已取下了。一頭長發緊緊地用冠固定好了,銀冠銀簪穩穩地束著發。還算端正的相貌,長眉、大眼、挺鼻、薄唇。看著既不讓人感到驚豔,也不讓人感到厭惡。這便是晉王辛。

辛將手置在火盆旁,來回搓著,一言不發。

身旁一個身著鵝黃色大衣的女子環顧了四周,輕輕開了口,“皇後駕崩,聖上大怒。王爺要進京辭別皇後嗎?”女子約摸三十來歲,厚重的發髻襯得她圓潤的臉龐端莊美麗。這是辛的王妃,雪濃。雪濃是辛的原配,小辛僅一歲。育有兩子一女。可除了長子尹,另外的一子一女均已夭折。而現在,十四歲的晉王世子尹正端坐在他母親的身旁。

辛愣了愣,隨即點點頭,悶聲道:“照規矩,自然是要的。”

“聖上這次是真怒了,何時殺了這麼多人?”略帶南方口音的女聲軟軟地響起。這是昭平,是個柔美且嫵媚的女子,眉宇間透出的都是溫柔的氣息,舉手投足間,帶著江南的烙印。此刻正披著一件寬鬆的嫩粉色棉衣。秀麗的眉目,小巧的鼻,鮮潤的雙唇,真真是一個人間尤物。

“也難怪,皇後與聖上也快三十年夫妻了,皇後又育有三子二女,素來寵愛,一下子沒了,任誰也受不了。”說話者是個年輕的女人,比及方才的昭平略大了幾歲。渾身耀眼的藍,一襲狐裘大衣,竟是罕見的寶藍色,還配了鑲著藍寶石的珠花和耳飾。這是個塞北的女人,叫薛梨。

“王爺此番進京,諸事小心,莫要得罪了聖上。”雪濃想了很久,才擠出這麼一句,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左盼右盼,自家王爺終於從京城回來了,不想,才兩日的功夫,竟又得上京,前後還是極喜極悲的兩件事。這日子,怎就恁不太平呢。

辛強笑起來,“王妃放心,本王心中有數。”捏了捏雪濃的臉。

雪濃啐了他一口,低下頭來不再吭聲,臉卻隱隱紅了紅。

“爺和姐姐比聖上皇後更親更愛呢。是不是啊,姐姐?”薛梨一挑眉,用肘輕輕捅了捅雪濃,似沒心沒肺地偷笑著。語氣裏滿是調侃的意味。

雪濃臉更紅了,“去,你也捉弄我。”抬眼瞥見辛滿含逗笑的一雙眸,尷尬不已,當即起身撣撣手,“尹兒,咱們走。”目光躲閃著什麼,四下遊移,拉著尹兒逃出了屋。

身後卻是一片嬌笑。

“爺上京還要備禮吧?”昭平輕輕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