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茶樓的前身,是家經營布匹批發、手工縫衣的奉幫老店。
老店生意頗好,店老板那裏舍得盤出去。
費了老大周折,把老店盤入自己手中,改造成今天的規模,杜月笙自是費了一番功夫,下了極大血本。
不惜血本,另外一原因——茶樓老板娘春風姐姐,唯獨看中這塊風水寶地。
由於茶樓地段極好,裝潢也別具一格,加上春風她那雀舌般伶俐的小嘴,茶樓生意想不好多難。
茶樓裝飾成雕梁畫棟的晚清式店門,鍍金、鎏銀的招牌,匾額上春風茶樓四個鎏金、隸書漢字,書得遒勁有力,在秋日下熠熠生輝,遠遠看去,很是招風。
杜大亨要的就是招搖這效果,上海灘第一大亨的茶樓不招搖那行?越招搖越好,多知道是青幫的產業,才好!再沒人敢在此鬧事,再沒潑皮、小賊搗亂,倒省去諸多麻煩。
茶樓遠近聞名,成了談生意、敘友情的難得的清淨好地,加上有巡捕房暗暗地罩護,一時,賓客如雲。
午後兩點——一天中最和煦、最懶散的辰光,底樓已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帳台裏的春風老板娘,也不管眾茶客那熱切、異樣的眼神,手托著腮幫子,纖長的手指頭,夾著紙煙,撅著個渾圓的臀,嘟著猩紅的嘴,隻管自己往外吐著煙圈,顯得百無聊賴。
她神情看似懶散、落寞,嬌媚的雙眼卻警惕地注視著每個出入的客人,因為她知道,此刻的龍少爺不想被人打擾,更不想被日本族打擾,她也知道,日本人和杜家,已經水火不容。
底樓一色的南洋紅木八仙桌、凳,茶盞、碗具更是景德鎮定製。硬木地板,磨的油光錚亮,幾條木地板,硬是被茶客們踢出了白色內質,邊緣卷起毛糙的木花。
幾個茶倌不停地穿梭於八仙桌間,殷勤地招呼著,忙的不亦樂乎。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醒目地豎著塊‘包場’木牌。
幾位欲往二樓的茶客,在兩個黑衣男子的攔阻下,小聲罵罵咧咧幾句,無奈悻悻而回。
二樓隻有兩人,小龍和嘎斯。
深秋冷厲的陽光,射過雕有桃花、蟠桃、蝙蝠形狀的鏤空木窗,斜斜落在地板上、樓廊旁,化成了各色怪異圖案,光怪陸離的圖案,如皮影戲一般,煞是有趣。
兩人,靜靜地坐在空曠的二樓,靜靜互相對視著,黑眼珠對藍眼珠。
饒有興趣地看了會地上那奇怪的圖案,小龍突然抬頭道:“非回德國不可嗎”?
嘎斯苦笑了下,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必須得走。”
“怎麼好端端地,就要回去,城隍廟你多沒去過。這德國顧問團,就毫無征兆地全部撤回國了呢?”小龍很是疑惑地問道。
就小龍所知,在德國的全球戰略中,遠東是其重要部分,希特勒德國一直和中國建立著密切的軍事關係。1928年伊始,大片的德國軍事顧問就在***部隊中任職,在許多部隊,德國顧問配置到營一級單位,德國更賣給了******各種槍支,以及飛機、坦克,等重型機車。軍火生意最是賺錢,德國人早賺的盆滿缽溢,難道德國人肯放棄如此流油之肥********體緣由,我也不清楚。我隻知道,日本外相廣田出訪德國後,希特勒就馬上電令德國軍事顧問團——撤回。據我舅舅說,廣田是下了極大的心血,走的高端路線,為達挑唆德、中關係,不擇手段,極盡其謊言,卑鄙之至,無恥之極”。
嘎斯看著若有所思的小龍,吹了下茶杯裏的碧綠雀舌,滿臉不屑。
“我就知道,是日本倭賊弄得貓膩,日本人砍去了中國的臂膀,驅散了中國的盟友,接下來必是和中國鑼鼓喧天地宣戰”。
小龍雙手互抱起雙肘子,冷冷道。
“龍——日本人自然不希望德國和中國,親密無間。把中國剝離強大的西方世界,現在的中國,就如俎上之肉,國土狹小的日本為何屢屢名動世界?日本民族自有其過人之處!僅僅讓世界同情中國的作法是萬萬不可取的,中國政府一向關心外界對自身的評價,卻從未具有以死抗爭的決心。迄今為止,中國丟掉的滿洲,華中,就是懦弱所致。你們中國民族的命運,應該掌握在你和你的國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