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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價值的塑造

在自我實現、自我、真正人性等方麵進行研究工作的思想家團體,相當牢固地製定了他們令人信服的理論:人有使他們自我實現。根據人內部傾向,人竭力要完成他自己真正的本性,忠於自己的職守,成為真正的、自發的、真正表現的人,在他自己深刻的內涵中,尋求他活動的根源。

當然,這隻是一種理想式的建議。我們應當充分地警覺到這一點,大多數成人並不知道怎樣成為真正的人。如果他們“表現”他們自己,那麼他們就可能不僅給自己,而且也可能給別人帶來大災大難。也可這樣說,對強奸犯和肆虐犯的這種問題:“我為什麼就不該信任和表現我自己呢?”我們應該如何回答呢?

作為一個思想團體,這些著作者疏忽了幾個方麵。他們包含了這些沒有搞清的東西——如果你能夠真正地行動,那麼你就行動得很好;如果你從內部發射出活動,那麼這些行為是好的和正確的。顯然包含的意思是:這個內部的核心,這個真正的自我是好的、可信賴的、合乎道德的。這個論斷與人有實現他自己的傾向,那個論斷是可以分開的,而且是需要分別證明的(我認為是這樣)。

此外,這些人很明確地回避對這個內部核心進行決定性的闡述,即它在某種程度上必定是遺傳而來的。也可以說,他們在談到這個內部核心時,並不像談任何其他東西時那樣詳細。

因此,我們必須抓住“本能”論,或者基本需要論。我們要抓住原始的、固有的、在一定程度上由遺傳決定的需要、衝動、渴望的研究,也可以說是人的價值蹬研究。我們不能既玩弄生物學的策略,又玩弄社會學的策略;我們不能既斷言文化創造了每一樣東西,又斷言人具有遺傳的天性。這兩種對立的說法不能共存。

在本能領域中的所有問題裏,關於攻擊、敵視、憎恨、破壞性的問題,是我們應該知道得最多但實際上知道的卻很少的一個問題。弗洛伊德主義者認為是本能性的;大多數其他動力心理學家則斷言,這些並不是直接本能性的,任何時候這些都是由於類似本能的或基本的需要受到挫折而引起的反應。這些資料另一個較好的而且是可能的解釋,它強調這是由於心理健康的增進或惡化而引起的憤怒的質變。

在比較健康的人身上,憤怒是對當前情境的反應,而不是產生於過去的性格累積。也就是說,它是對現實中當前某種事物的反應,例如,它是對不公正、剝削或侵犯的現實主義的效應性反應,而不是由於很久以前某人犯的錯誤而現在把仇恨錯誤地和無效地發泄到清白的旁觀者身上。

憤怒並沒有隨著心理健康的到達而消失,而是采取了果斷的、自我肯定的、自我保護的、正當義憤的、同邪惡做鬥爭的等等形式。這種健康人很容易成為比普通人更有戰鬥力的、為正義而戰的戰士。

總之,健康的進攻行為采取人格力量和自我肯定的形式。不健康的人、不幸的人或被剝削者的進攻行為,有可能帶有惡意、暴虐、盲目破壞、跋扈和殘忍的味道。擺脫自身的困境

即使最完美的人也不能擺脫人的基本困境。人既是被創造的,又是天使般的;既是強大的,又是軟弱的;既是無限的,又是有限的;既是動物性的,又是超動物的;既是成熟的,又是幼稚的;既是畏懼的,又是勇敢的;既是前進的,又是倒退的;既是向往完善的,又是害怕完善的;既是一個可憐蟲,又是一名英雄。這就是存在主義者力圖向我們講明的事情。

我們應該讚同他們的看法,因為對於任何心理動力的和心理治療的最終體係來說,這個基本困境是首要問題的兩難困境和它的辯證法,而且對於我們是適用的,對於任何自然主義價值論來說,它也是基本的問題。

然而,對於拋棄已達3000年之久的、在亞裏士多德邏輯學模式之內的、二歧式的割裂和分離習慣(“A和非A彼此是完全不同的,你可以選擇這個或者那個,但是你不可能具有二者”)來說,它是極端重要甚至是關鍵性的。盡管有困難,我們還是要學會整體論的思考,放棄原子論的思考。

所有這些“對立麵”,實際上是層次整合的,特別是在比較健康的人身上,更是如此。而且,擺脫二歧式和割裂,使表麵上不可調合的對立麵趨向整合,也是治療的正當目標之一。我們的天使般的品質依賴而且要求我們的動物性品質。我們的成人性不僅不應該拋棄孩子氣,而且還應包含它的優良價值,它是在它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高級價值和低級價值是以層次方式整合在一起的。

從某種程度來看,價值是由我們在自己的內部發現的。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價值也是人自己創造和選擇的。發現並不是獲得我們借以生活的價值的唯一方法。自我探索發現某種單一的東西,手指隻指向一個方向,需要隻能用一種方式滿足,這是很愚蠢的看法。

幾乎所有需要、智能和天才,都能夠以多種多樣的方式滿足。雖然這種變式是有限的,但是,它仍然是多樣化的。天生的運動員,有許多運動項目可供他選擇。愛的需要可以由許多人中的任何一個人,而且是以多樣化的方式給予滿足。天才的音樂家,單簧管可以給他帶來快樂,長笛也一樣能給他帶來了快樂。一個有傑出智慧的人,對於做一名生物學家、化學家或者心理學家,滿足的程度可能是相同的。對於任何有良好意願的人來說,有極其多樣的事業和職務,能把同樣的滿足奉獻給他。

也許我們可以說,人性的這種內部結構是柔性的而不是硬性的;或者說,人性的內部結構可以沿著某一特定方向生長,也可以沿著多種方向共同成長。

盡管一位優秀的測驗學家或治療專家,很快就能以一般的方式發現一個人的天才、智能和需要是什麼,並能給他頗為恰當的職業指導等等,不過,選擇和拒絕的問題仍然不可避免。

此外,當成長中的人朦朧地看到一係列命運,他在其中可以依據機會並按照文化的讚許或譴責進行選擇時,當他逐漸把自己獻身於選擇時,自我製造和自我創造的問題就出現了。例如,醫療事業、紀律、艱苦勞動、延遲愉快、強製自己、鑄造和訓練自己,這一切都變成必需的了。不管醫生是如何熱愛他的工作,為了成為醫生,他還是有那種必需忍受的、不合意的工作要做。

經過成為一名醫生來自我實現,這意味著成為一名好的醫生,而不是一名差的醫生。這個理想,肯定部分是由他自己創造的,部分是由文化賦予他的,部分是在他內部發現的。他想象一名好醫生應該成為什麼樣子,這一點是有決定作用的,像他自己的天才、智能和需要有決定作用一樣。控製功利性

人是動物的種,不過,它具有獨特的和史無前例的屬性,試圖以人是動物這種假設為基礎來尋求解決人類社會和政治問題的答案,這種嚐試使人類自身一再陷入荒謬的境地。有關人類之謎的這種錯誤理論究竟有何等危險,可以通過這些失誤當中的一個典型——種族理論得到說明。我們已經看到,這種理論曾為希特勒空前規模的大屠殺作辯護,而且,正是這種理論給從南非到阿肯色的部分人類帶來不幸。

人類本性是由與貫穿於大部分生命世界裏基本一致的進化力所形成的。人肯定沒有完全從其動物軀體賦予他的所有鐐銬中解脫出來,不過,在人那裏,進化力所塑造的模式是這樣獨特,以至於人類能夠遨遊太空,並且獲得了對於任何別的有機生命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力量。人類的力量包括了足以摧毀他自身的力量,如果他願意作此選擇的話。不過,其中也包括著知識,它使得人能夠依據他將選擇的道路引導其人性進化的方向。我們必須避免將生物學上的人視為整體人的庸俗錯誤,然而,除非將人性視為人的曆史發展的產物,否則,人性就頗難得到充分的理解。當然,人的曆史發展部分也是生物發展。

此處的目的不在於詳細羅列人類生物本性及人類進化的種種獨特性質,我們隻能概略地嚐試指出那些影響人類的進化力量,尤其是在形成他的道德心方麵起作用的力量。在有關人類本性起源的任何討論中,都能記住進化過程的兩個普遍特性。首先,進化總是富有功利性的;其次,它又表現為一連串的機會。進化之所以是功利性的,是因為進化的主導力量是自然選擇,自然選擇行為通常傾向於維持或加強生命對於環境的適應性,而進化之所以是機會,則是因為自然選擇缺少對未來的預見。生命和人的進化不是前定的,它是自然界的創造過程,既包括自由的因素也包括可能的失敗。人的生物本性,正如同其他現存物種的生物本性一樣,它們所以在長期進化中形成,乃因為這些屬性使人類能夠持續生存下去,並擴展至地球上的各個角落。然而,除非進化受到有意識的控製,否則,它就會出現驚人的短視。在任何特定時期內,進化都傾向於創造出能支配該時代的那些成功適應於環境的物種,而根本不顧及未來的需求。因此,這就產生了明顯的謬誤:活的物種幾乎總在朝著更大的適應性方向變化,而其中的大多數都會趨向於滅絕的結局。

根據任何生物發展的合理標準來看,人都是有機物進化的最輝煌的產物。人類不僅在數量上急劇增長,而且其足跡擴展至地球上的各個角落。人不僅通過使自身的生物性適應於他的環境,而且通過強使環境適應於他的本性來使自己順應於環境。他已經或者將要控製所有其餘的有機體,可以想象,這些有機體能與之對抗,而且常常攫取他的生命,不過,人類作為物種的滅絕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的,除非是由於他自己的愚蠢。

人在生物學意義上的成功絕對不意味著他的生物本性就沒有缺陷或瑕疵,情況遠非如此。人是一個充滿著內在矛盾的可疑動物。一方麵,他稟賦著理性和同情心,盡管我們現在不再持有啟蒙時代的樂觀斷言,認為隻要通過某種政治和教育改革,人們就能夠自然而然地過上富有德行的生活,但我們大多數人仍然相信,民主是為多數人實現某種程度的幸福生活的有效途徑。然而在另一方麵,我們常常目睹,甚至那些相當有教養的和過著優裕生活的人仍以一種醜陋的方式在行事。弗洛伊德及其追隨者試圖勸我們相信,我們是伴隨著一大堆混亂願望而出生的,這使得我們隻有在克服最大困難的前提下,才能與任何人類社會中的生活需要相融洽並且在大多數場合下,我們隻能通過壓抑或升華的手段才能達到這一點。看上去,大多數信奉原罪和地獄的人對於人類本性所持的看法,比起某些弗洛伊德門徒所持見解,要更使人感到滿足。

另外的考慮更為實際。在生物進化問題上所存在的機會論導致相應的缺陷和不足,但是,由進化所賦予人的種種缺點因其他品質的優越性而得到補償。盡管人就其體質而言,既不更加強壯和靈活,也不能更為適應嚴酷的氣候,然而人種在生物進化上的成就畢竟是一種事實。人在種族翰經中之所以是勝利者,乃因為他大腦的力量,而不是由於他的體質。自然選擇不可能在離開其他品質的基礎上改進人的力量、忍耐力以及智力。人是作為完整的存在物幸存或死亡、養育家庭或不生子女。適應性強的理智或許補償了相對來說較為鬆弛的體質上的衰退。因此,自然選擇強化了人的持續生存能力,而未增強作為物種的人在生物機能方麵的全麵完善化。

使人在生物世界中占據支配地位的人的獨特品質,是他能借助符號和抽象的思維,這種借助符號和語言的能力導致人類獨特交往方式的發展。這種語言現象在動物那裏隻有微弱的征兆。通過語言,以後是通過書寫文字的交往,使人得以發展出構成文化本身的獨特學習傳統和技巧。生物特性遺傳的效果要遠遠低於文化的傳遞。前者隻有經過兩性細胞中不同基因在父母至子女以及其他直係親屬之間的遺傳關係才得以完成,而後者則是通過學習和訓練,並且在原則上任何普通人都樂意於接受它,況且,隨著書麵語言和印刷術的發明,這種文化傳遞方式便有可能潛在地脫離空間和時間上的距離而獨立進行。獲得性身體特性不是經由遺傳獲得的,而獲得性文化品質則可以與傳統本身一起傳下來,從而日益豐富了文化遺產。人類遺傳特性賦予人以吸收基本價值的能力,亦即通過在一代與一代之間獲得和傳遞知識與技能來支配環境。每一代後來人經過自身選擇都可以站在前代人的肩膀之上,追求著更大的成就。這種遺傳方式的出現真是進化的絕妙作品,它使人達到了生命世界的頂峰。

人們曾作過種種有趣嚐試來理解作為我們這個物種遺傳特質之一的人類價值的起源問題,居裏安·赫胥黎近來是這種觀點最積極的倡導者。確實,可以頗為合理地假定,某些與價值世界相關聯的機製是由遺傳所決定的。人類是哺乳類動物的一種,而哺乳類動物的一個獨特適應方式在於,其後代的成長是在父母照料下進行的。這種父母之愛根源於深層人性之中。既然人是一種社會動物,所以,他總是更多地獲益於人之間的友好情誼,而不是獲益於那種好鬥的傾向和行為,自然選擇必定是植根於我們那些適於有組織生活的傾向中。不過,若僅僅根據這一基礎,的確很難解釋存在於人類社會之中的價值體係,許多視為道德的或值得讚許的行為方式既未能提高生存的機會,亦未能增加以此種方式行動的人再生產的成就。然而,一種遺傳特質的選擇價值卻可以經由其生物載體給後代所帶來的好處予以衡量。關於人類價值起源於自然選擇的看法,是一種過於簡單化的難以證實的假說。人類價值是我們文化遺產的一部分,它們是文化進化之火鍛造的結果,而不是生物進化過程的產物,它們對於人性中生物基礎的依賴性是真實的,然而卻是間接的。

人們同樣考慮到了啟蒙時代的樂觀信條。人類精神完全是由經驗和教育形成的,然而,若據盧梭的看法,正是出生時這種完全相同的白板,才使得每個人都是善的——“人生來就是善的,隻是由於製度,他才變成惡的”。這種自然人是一種高貴的未開化人,他們尚未為文明的邪惡所玷汙。如今,這種對於高貴的蒙昧人的信念已經毫無認識價值了,然而這種有關人天生即善的看法卻仍由阿什利·蒙塔古頗為聰明地作了辯護,“不是由邪惡的嬰兒才長成邪惡的人類,相反,倒是邪惡的社會才使得善良的嬰兒變為不正常的成人,並且這一切都是在不良社會製度下形成的。嬰兒生來即善,並且渴望繼續為善”。

可以將這種白板說頗為容易地與相反的信念聯係起來,那就是,人生來就是惡的,這方麵的古典例證是霍布斯的觀點。在他看來,人在自然狀態下表現為一切人對人對一切人的持久戰爭。這聽起來就像達爾文所說的為了生存所展開的鬥爭。所謂社會達爾文主義,這種達爾文本人很可能會厭惡地予以摒棄的學說,不過是霍布斯、馬爾薩斯以及生物種族主義的一種狡黠的、矯揉造作的大雜燴。與白板說相反,它認為,個性是由我們的基因所決定的,我們每一個人都伴隨著不同於別的所有人的基因而出世,然而,從戈比恩到達林頓的種族主義者都聲稱,某些人生來就是善的或超人一等的,而另外一些人則由其遺傳上的惡和劣等性,或者這兩者同時所預告決定了環境和教育對於改變這種由基因所決定的品質是無能為力的。不過,或許是由於一種奇妙的巧合,種族主義者本人幾乎總是自以為屬於那些遺傳上最優等的人群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