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幹什麼?”拾兒一踏進我的房間,迎麵便被一件飛過來的不明物蒙住頭臉。扯下來一看,竟是一件衣服。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將自己房裏翻得跟進了賊一樣,不由出聲問道。
“收拾東西!反悔!逃跑!”我頭也不抬地回他,手裏不停忙活著。
“逃跑?”拾兒一愣,立刻嚴肅起來,大踏步穿過散落在地的衣物,一把拽住我問,“你又闖了什麼禍,這次得罪的又是誰?”
我被他問得一愣,繼而哭笑不得。看來他還真把我當成禍頭子了,這個臭小子!明明比我小,卻總像個老頭子似的對我管東管西,以後帶著他,怕是有得聽嘮叨了。我歎口氣,甩開他道,“老娘誰也沒得罪!老娘就是反悔了,不玩兒了而已!”
拾兒仔細打量了我一眼,看我雖然忙亂,表情卻是氣定神閑,的確不像惹了禍事,便微微放了心。他是個聰明人,略一思索,已是有些了然,不由出聲問道,“還是躲那個夏……”
我瞪他,惡狠狠地用眼神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夏侯湛這個名字,不知為什麼,此時竟讓我覺得有些心慌。那時他的動作表情神態,在我腦子裏不斷浮現,攪擾地我翻來覆去一宿無眠,終於在快要天亮時作出毀約的決定。他看著我的眼神,似乎和以前在洛陽時不一樣了,再不是那樣慵懶的,調笑的戲謔,而是多了一些……一些什麼呢?我說不清,但這多出的東西讓我……害怕。
“這麼說,你是打算悶聲不響地跑掉?自己?”拾兒突然出聲道。
“廢話,大張旗鼓地叫什麼逃跑!”我翻了個白眼,一邊思索著自己這種奇怪的感覺,一邊本能地回應拾兒的問話。
身後靜悄悄的,一時隻聽得到我收拾東西的窸窣聲。一轉頭,拾兒正陰沉著臉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嚇了一跳,疑惑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趕我走,是不是?”拾兒喉頭滑了幾滑,終於悶悶吐出這麼一句。滿麵悲憤,竟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突然就恍然大悟,一時隻想捶地大笑,笑孟拾兒這個小老頭也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然而笑過之後又覺憐惜,這種怕被遺棄的感覺,大概隻有孤兒才能體會。於是我故意繃著臉道,“是啊,你給我快點兒回去!回去收拾東西,一會兒後院集合。先說好啊,要是你遲了,我可不等你!”
拾兒眼中驟然恢複神采,嘴角也咧開弧度,“你要我和你一起走?”
“不然我幹嘛把要走的事告訴你?”我沒好氣道,“你以為我對什麼事兒都反悔呢?快去收拾東西,我還要給大哥他們留封信。”
躡手躡腳地摸到周處門口,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叩響他的房門。我的性情他是知道的,若說是去遊覽山水,想來應不會怪我吧。隻是周處重義,知道我要走,估計會拉住我先喝個三天三夜再說,隻好在信中道一聲珍重吧。
我蹲下身,輕輕將書信從門縫下塞進去,想想又覺不妥,周處粗心,搞不好會無視掉。正待抽回,卻發現怎麼也抽不動,正自奇怪,門忽然從裏麵打開了。
“早啊,丫頭。”
我渾身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個人影蹲下來,拿起我的信,又打量了一下我,笑道,“這就要走?沒想到你動作這樣快,準備地也挺周到。幸好我也有所準備,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無力地抬手,抖啊抖地指著他,恨聲問:“夏侯湛,你怎麼會在這兒?”
“昨夜你走後,士衡很快找來,說是明月執意要走,片刻不肯多留。我來勸她,她卻連麵都不肯再見……”夏侯湛頓了頓,接道,“她一個弱女子獨自在這亂世尋人未免令人不放心,你的周大哥便挺身而出要護送佳人。他們是當即出發,一時來不及通知你們,周處便托我來遞個信兒,讓你們不必擔心。我也因此在他房中暫住一晚,卻也沒怎麼睡著。正想著要去找你你便來了,你說巧不巧?是不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