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鏡中人(1 / 3)

愛的安魂曲(瑛瑛)

一個精致的紫金香爐吞吐著一縷縷淡藍色煙霧,彌漫在一間精致的廂房中。

床榻上靜臥著一個纖瘦的女子,她的一隻手伸到粉帳外,羸弱的脈搏在幾乎透明的皮膚下跳動著。

“薛神醫,小姐究竟怎麼樣了?她還能好嗎?”一個少年慌張地問道。

被稱為薛神醫的人,雙目緊閉,右手手指搭在女子的手腕上,對他的問話置若罔聞。

“薛神醫,你、你怎麼不說話,你快說話呀!”少年忍不住拉扯著神醫的衣服搖晃起來,薛神醫仍然置若罔聞。

“靖宇,你先退下。”一絲冰冷的聲音從廳外傳來,被喚做靖宇的少年一驚,看一眼來人便默然退下。來人鳳眼斜睨床上氣若遊絲的人兒,轉身坐在榻邊椅子上,細長白皙的手拂了拂額前不聽話的幾縷銀發,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一般品著上好的清茶,閉目養神起來。站在門旁的侍女望著椅子上的人不禁看呆了。那亦正亦邪的氣質,如雕刻般的深邃五官,混搭著額頭的幾縷微卷的銀發,這個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魅惑的邪氣,令人想多看幾眼卻又禁不住渾身顫栗。有他在的房間漸漸充滿了一種冰冷的感覺。

“玄少爺。”薛神醫收回搭在少女手腕上的手指,對坐在椅子上的人說道。

藍若玄,那個魅惑的男人鳳眼微張,看向薛神醫,“你知道,她不能死,她的命是我的,三年前是,現在也是。不要跟我說你無能為力。”

“……”薛神醫沉默片刻,“請容老夫到外麵靜一靜,再來回答少爺。”

藍若玄眸光一緊,頃刻間又閉上了。

薛神醫麵色肅然,走向廳外。

藍若玄坐在床榻旁,撩開粉帳,一張仿佛不應存在世間的精靈般的麵容映入眼中。伸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下巴,整張小臉仿佛都掌握在細長白皙的手中,他們兩個人的皮膚竟都是驚人的透明,仿佛沒有一點溫度。

“汀兒,你想這樣逃開我嗎?這不可能!你知道,你是我的,即便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又如何!”驚人之語從藍若玄完美的唇中輕輕吐出,淡淡的卻帶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那唇緩緩地,不容置疑地印在了藍汀兒眉間那個殷紅的小點上。空氣中的溫度驀然升高了些。

這是誰?在做什麼?誰在親吻我的額頭?是安嗎?

我在哪兒?

這是什麼?一雙男人的腳,而我赤裸著身子,腦中一片茫然。

昨天,林來找我,慶祝我的鋼琴演奏會成功,我們喝了酒,胡聊了一夜。可是這雙男人的腳是怎麼回事?這,是誰的腳?

腳動了,我清楚地看到了腳的主人,同樣赤裸著的林。

什麼叫血液倒流,我懂了,什麼叫冷徹心扉,我體會到了。拿起他的襯衣,“穿上。”我沒有溫度地說。林挺直了腰,直視著我說:“然,你看著我。”

我扭過頭去,林用手把我的臉扭過來,“我要你看著我穿!”

我仍然扭過頭去。

“我要你看著!”林惱怒地低吼,再一次強迫我看著他。

不,我不看,這個可怕的男人!我以為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以為他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以為他是……“啪!”林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你的眼裏隻有安嗎?他就在隔壁,你不妨大叫把他引來,讓他看看整天圍著他轉的卓然,以他為天的卓然現在在幹什麼?”說完,一把將我按在身下,雙手在我的身體上遊走,“想叫嗎?叫吧,喊吧!把安叫來,叫他來!”

“唔……”我緊緊咬緊牙關,承受著他野獸般的進入。眼前的一切都那麼模糊,我已經看不清像野獸般發狂的林,但仍下意識地咬緊雙唇。是的,我不能叫喊,我隻能默默承受,我不能讓安看到這一切。

安,你在哪裏?

拚命想要睜開雙眼,卻隻聽到一陣耳語:“你是我的,逃也逃不掉!”是林嗎?我已經選擇了死亡難道仍逃不開他嗎?終於,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你是誰?”掙紮著呢喃出聲。

那雙眸目露精光,眨了眨,過了一會兒,嘲笑的聲音穿過耳邊:“膽小鬼,要用失憶來對付我嗎?”

唇邊霎時傳來熱度,那時而帶有溫存時而帶有懲罰意味的吻令我承受不起,頭又劇烈地疼痛起來。

“玄少爺。”薛神醫走進廂房。

“想到救治的法子了嗎?”離開冰涼的唇,藍若玄冷冷地問道。

“辦法倒是有一個,隻是有些難。”

“講!”

“少爺若能在一個月內找到千年玄冰,並以天山聖火融化,讓小姐在其中浸泡一天一夜,老夫可保她身體痊愈。”

“好!”藍若玄緊握的雙拳鬆弛下來,“有勞薛神醫在這一個月中盡心守護,藍若玄定在二十天內帶回這兩樣東西。”說完轉身便走。

薛神醫看著藍若玄急速消逝的背影,喃喃說道:“這世上也隻有藍若玄能在二十天之內辦到此事,也隻有這藍汀兒才能讓他這般焦急,親自前往。可這究竟是……哎,孽緣,孽緣啊!”慢慢走回廂房,悉心照料床榻上的人兒。若是在藍若玄回來前不能保住藍汀兒的性命,他這個薛神醫恐怕死十次謝罪都不夠了。一想至此,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有藍家兄妹在的地方怎麼就那麼冷!

這些人在說什麼?我究竟在哪兒呢?什麼玄冰,什麼聖火,安呢?我的最愛,安,在哪裏?

霧氣蒸騰,一個由漢白玉砌成的浴池裏,藍汀兒仿如仙境中的精靈坐在其中。原本雪白剔透的肌膚在熱氣的作用下變成了嬰兒般的嫩粉色,嬌嫩欲滴,吹彈可破。眉間的那粒殷紅印記顏色已經很淡,幾乎尋不著痕跡了。

漢白玉池底下,一塊罕見的千年玄冰正在天山聖火的燃燒下緩緩融化。

藍若玄盯著爐中燃燒的火焰,低聲問薛神醫:“已經一天一夜了,她為什麼還不醒過來?”

薛神醫沉默片刻,緩緩道:“你看她眉心的紅點已經越來越淡了,蛇毒應該已經全部祛除。小姐應該就在這幾天恢複意識,她一直不願醒來,我們強求也沒有用。”

藍若玄眸光一暗,轉身順階梯而上來到漢白玉池旁邊,鳳眼斜睨看著水霧中的藍汀兒,漆黑的眸子仿佛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汀兒,你快醒過來,汀兒,汀兒……”那呼喚,那呢喃,任誰在場聽了都感到心碎不已。

好熱!身體好熱!可是我的臉更是燙得驚人!是誰的目光?用這種灼人的目光看我的人隻有安吧?可是,我的安,昨天發生了什麼?我們最好的朋友林!答應要做我們婚禮司儀的林,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恍恍惚惚地走出公寓,穿過和安走過四年的林陰小道,風仍然送上輕輕的問候,小花仍然向我搖擺著微笑,天空仍然晴朗地望著我。可我,卻再也看不見這些。一天,僅僅一天,讓我體會到了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滋味。現在的我已經說不出究竟有多痛,身體,感覺,好像都麻木了。

安,我想見你,隻想見到你!

走過你的琴房,透過我無數次偷看你的那扇窗,你在那!就在陽光傾瀉的窗前,你認真地看著拉赫曼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的總譜,一旁是學校樂團的首席小提琴許曼妮。我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女人,她看向你的眼神羞澀、著迷、堅定而充滿陽光。

陽光!我的心刺痛了,這個詞從此將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我的人生怎麼會再次充滿陽光呢?

安,從前的我們眼中隻有彼此,從未對身邊的人多看一眼。這樣不對吧?以後要改掉這個壞毛病。從今天起,你會失去卓然的注視,卻能得到更多人目光的圍繞,還是會幸福吧?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進修不要耽誤了,那是指揮家成就夢想的搖籃。至於我的布拉格音樂學院鋼琴係進修……不會去了吧?安,你的人生永遠是陽光的,而失去光芒的我,應該回去屬於自己的黑暗中了。

隔壁琴房突然傳出維瓦爾弟的《四季——春》,流暢的旋律盈滿了整棟琴房,那陽光的氣息使我無所遁形。該消逝了!

走出琴房,來到校園的湖岸邊,正午十分,大家都去吃午餐了吧?四月天,湖水冰嗎?經過湖水的洗滌,我能回到昨天的我嗎?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一片漆黑!

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像是要抓住什麼!拚了命地呼喊,隻變成了淺淺的低語:“別走……”

額頭為什麼這麼熱?是誰?是誰在注視著我?伸手想要揉去額頭灼熱的不適,卻被一抹冰涼抓住。